其後半月,大雨仍是下個不停,張無憚見一切物資已準備妥當,吩咐封弓影源源不斷往災區運送,若是銀錢不夠,先自花家支取,待他回來再行償還。
這是他同花滿樓那日商定的,花家這般憂國憂民,他也不同他們多客氣了。張無憚行在路上時,就聽前去探路的探子回報道:“教主,黃河奪淮入海,封丘一帶已成水田。”
張無憚問道:“受災情況如何?”
探子搖頭道:“前線的兄弟已一日沒傳回訊息來了,怕是一片混亂,還沒騰出手來。”
張無憚便不再多問,又行了半日,聽人報說正一教兩位鬚髮盡白的道士提前數日已去封丘一帶遊說,相當一部分民眾提前轉移,傷亡只有十之三四,所傷大多是無法長途跋涉的老人和幼童,比之往年已銳減許多。
探子雙手捧上兩張畫像:“此乃前線兄弟傳送回來的。”
張無憚展開來看,見其一正是太誠真人,另一張圖畫上也是位仙風道骨的老者,卻不知是什麼來頭。
他對天師教沒什麼瞭解,瞧令狐沖也一臉茫然,便左右問了問,有一中年莽漢遲疑道:“屬下瞧著倒像張天師,只是比前幾年見時更顯蒼老了。”
這漢子曾被髮送到京城刺探情報,這張天師指的該是天師教三十九代傳人太玄真人。張無憚稍一沉吟,將畫像卷好:“不論此人什麼來頭,他能勸走一部分,總是好的。”說罷不再多言,專心趕路。
越是接近封丘一帶,四遭景象越讓人卒不忍看,張無憚見過鳳陽大旱的慘狀,此地又是另一番的觸目驚心。眼見還有一天的腳程,他實在耐不住了,棄馬改使輕功前行。
走了兩個時辰,已碰到了數撥災民,他們行囊中的乾糧都分發出去了,令狐沖聽外側隱隱有水流聲,取出水囊見也已空空如也了,便道:“你在此暫歇,我去取水。”
張無憚嘆道:“此時就希望自己是個宰相,一口氣將這滿河道的水都喝個精光。”
他這是瞧著這幾日氣氛不好,強自說個冷笑話。令狐沖十分捧場,強樂道:“那還不如當個佛陀,一樣肚大能容。”說罷便去了,不多時懷中抱著個哭叫不休的嬰兒回來,道,“我瞧見這襁褓系在一棵橫木上順水漂流,恰好讓兩邊伸出的樹杈給攔住了。”
張無憚探頭瞧了一眼,發愁道:“咱們手頭也沒吃的了,最近的縣城也有數個時辰腳程。”他們乃習武之人,等閒餓上一兩天還能忍耐,一口氣將乾糧都送出去了,何況這麼小的孩子也沒法吞嚥乾糧。
“他能撐數個時辰則罷,不能撐也無法。我瞧這小子命大,未必不行呢。”令狐沖脫下外袍來將嬰兒包好,把溼透了的襁褓棄了。
兩人繼續趕路,眼見城鎮近了,嬰兒哭聲漸弱,倒還有氣息。張無憚道:“我先去闖官衙引開官兵,你潛入其中,看有沒有米湯什麼的。”
官衙門口已圍了許多流民,黃河剛剛決堤,賑災米糧還未下撥,道路兩旁也不見施粥者,富戶米商關門閉戶,百姓只好堵了衙門,同官兵已起了衝突,雙方鬥成一團,橫屍遍地。
這其中倒有幾個有膀子力氣的農戶,衝在最前面正抗官兵,大多身上有傷,還有的跌在地上待死。
張無憚一把將身上灰撲撲的衣裳撕開,露出裡面的紅衣,如靈猿跳樹,兩手握住一側屋簷,轉了一圈,斜插入人群中,一掌將並排的兩名官兵打死,奪過兵刃擲在地上,高聲道:“腳還沒軟的跟我走!”
因元朝禁止漢人用鐵器銅器,一個村落往往共用一把菜刀,先前農戶們都手持木棍木棒等對抗敵人鐵刃。此時立刻有兩名壯年將地上的大刀拔起,嘶嚎道:“幹他娘!”
堵門的民眾四十餘人,官兵只有十餘個,張無憚隨手都殺了,不理會身後如何,凌空一掌將紅色大門劈得粉碎。
早有一隊元兵藏身門後準備偷襲,當先四人被紛飛的木頭碎片射中,三死一傷,餘者紛紛遞出兵器。
張無憚長嘯一聲,面上青紅相交,雙手連點,元兵身不由主,手中兵刃反殺己身,立時死了八個,剩下一人武功更高強些,險險避開了要害,削下自己左肩,跌在地上兀自不敢相信,尖叫道:“妖法!這人會妖法!”
跟著張無憚衝入衙門的青年人瞧元兵們長刀橫抹的模樣也覺得遍體生寒,一人反駁道:“胡說,紅巾大俠仁心童面,自有不凡之處!”
張無憚出名時年紀尚小、面容稚嫩,偏又武功奇高,被人奉為神異,在鳳陽一帶有“孩兒面”之稱。後來他日漸長大,個子樣貌都長開了,這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