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俞岱巖一行就要抵達金陵了,張無憚嘆了一口氣,將門推開,卻一眼望見這間草舍正對著的大槐樹上,橫臥著一個男子。
張無憚吸了吸鼻子,卻聞到了濃濃的酒氣,再看他懷中抱著的酒罈,微微眯起雙眼,腳下一點,就近攀上另外一棵樹,半蹲在枝頭,就近打量這男子模樣。
果然,這酩酊大醉的男子濃眉長睫,嘴上留著兩撇鬍子,修剪得很整齊,這鬍子同他的眉毛竟是一模一樣。
張無憚輕輕咳嗽一聲,運起內力道:“敢問閣下便是‘四條眉毛’陸小鳳嗎?”
對方仍然是半睡半醉的模樣,聲音打著呼嚕轉著漩,飄飄忽忽哼道:“敢問閣下便是抓泥鰍大王嗎?”
張無憚一臉鬱悶,他就覺得自從來了這大雜燴世界,便事事不順,樣樣倒黴,嘆道:“想要抓只猴,卻不小心套住了小鳥。”
他說完便從樹上跳下來,重新進了草舍,收拾行囊便要離開。
陸小鳳從樹上坐起來,一手拎著酒罈,看著他眼露奇光:“咦,你知道的倒是多?”
他是行至江浙一帶,聽到了這個炒得沸沸揚揚的傳聞,本念著不過是順路,一時好奇便來看看。
蓋因陸小鳳曾經同好友司空摘星比賽翻跟頭,司空摘星輸了便抓來了六百八十條蚯蚓。
知道此事的便只有他們兩個,陸小鳳本以為這“蚯蚓大王”胡吹大氣的名號是司空摘星自己叫出來的,想著來羞他一羞,卻不料卻是個尚未加冠的少年兒郎,不是司空摘星,卻是為了找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管他叫“陸小雞”“陸三蛋”,陸小鳳也編排了“猴精搗蛋,是個渾蛋。渾蛋不乖,打他屁股”等語來反罵回去,卻驚訝於這少年連他們的戲言都只曉得一清二楚,否則也不會說出“抓猴套鳥”之說了。
陸小鳳本就好奇,再加上看張無憚一臉“老子不稀飯你”的鬱卒,心中豪氣一衝,也從樹上跳下來,問道:“你找那猴精,是為了比賽抓蚯蚓嗎?”
“我不會抓蚯蚓。”張無憚伸出手來給他看自己五指,“我本想以‘偷神之神’的名號激‘偷王之王’出來,可惜手下卻無擅長易容盜竊之能人。”
陸小鳳見他指節紅腫,手背碳黑,顯然是日日夜夜以火烤雙手,勤練爪功指力而至,修煉時日尚短,還未大成,才會這副形態。
陸小鳳自己使得一手“靈犀一指”的絕技,走的是靈巧輕盈、可攻可守的路子,卻知這少年練的是威猛無雙的路數,雙手力道奇大,可是不能用來抓蚯蚓的。
若說以威猛爪功聞名江湖的,當數天鷹教教主殷天正了,再聯想到近年來的傳聞,陸小鳳不禁一笑:“天鷹教少教主座下便連個擅偷之人都找不到了嗎?”
他說完後,見張無憚只是笑笑,“啊”了一聲,頓時明白了。“蚯蚓大王”本就是笑談,司空摘星是極愛熱鬧之輩,若是得空,八成會跑來一試深淺。但若是以“偷神之神”的名號,就算引得司空摘星前來,也會讓他心生反感。
這少年倒是有趣,傳聞殷天正極是器重他,親自傳授其武功,其乃是武當張五俠之子,只是不知道具體姓名。看他這雙手,也是吃了很多苦頭的,雖還欠些火候打磨,但一旦神功大成,不可小覷。
陸小鳳還在琢磨著,聽張無憚嘆道:“我座下都是些碌碌庸庸之輩,不說酒囊飯袋,也相差不大了,哪比得上司空摘星?”
他言辭間流露出極是推崇司空摘星的意思來,果然陸小鳳頗不服氣地撇撇嘴,問道:“你找他幹什麼?”
“找最好的名廚燒菜,找最棒的酒師釀酒,找最出名的神偷,自然是為了偷東西了。”張無憚說到這裡,見徹底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方才裝模作樣嘆了一口氣,“實不相瞞,我出此下策,是為了一位師長……”
陸小鳳正待洗耳恭聽,卻見他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形如有難言之隱,又如有便秘隱疾。
人家既然不願說,自無強逼之理,但這般掉人胃口,實在難受,陸小鳳忍不住叫道:“自從我見了你,你都嘆了三次氣啦!”說著四條眉毛也跟著垂下來,學著張無憚的模樣愁眉苦臉嘆氣連連。
張無憚一笑,看看他手上提著的罈子,帶著幾分可惜道:“只嘆不知能同陸兄相見,否則定當取好酒款待與你。只是既然有緣,正當一聚。”
他說完,打個呼哨,不過片刻,便有兩名輕功上佳、僕役打扮之人迎了上來。
張無憚知陸小鳳耳力極佳,也沒遮掩之意,吩咐他們立刻準備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