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怔。女子無才便是德之語出處實不可考,不過是流傳於口頭的一句話,雖然眾人說時都會習慣性地冠以“聖人云”之語,但其實無論孔孟之著作,都根本不曾見有此語。現在桃華這麼一問,她還真的答不出來。
太后暗暗嘆氣。蔣氏說這話本不是對著皇后,而是在反駁她剛才所說的話。這實在是大膽,蓋因在座諸人,還沒有哪一個的身份比她這太后更尊貴。然而蔣氏又的確有底氣說這話,若是她安分守己了,藍田洛南兩縣的瘧疫由誰來治,這種痘之事又何由而來呢?
正因如此,太后只稍稍用言語刺了一句,被桃華綿裡藏針地反駁回來,便不打算再說什麼了。偏偏皇后自以為捉到了破綻非要開口,還被問得無言可對,簡直是來添亂的。
崔幼婉在一旁細聲細氣地道:“聖人之言甚多,而萬變不離其宗,民女以為,只要隨便擇一本細細捧讀,悟通其中道理即可,似乎倒也不必限定於某幾句,這反倒是膠柱鼓瑟,落了痕跡……”
她說完之後,彷彿才發現自己失態,連忙起身向皇后屈膝行禮:“民女一時衝動,竟大膽在娘娘面前開口,還請娘娘恕罪。”
她這是替皇后解圍,皇后怎麼會怪她,點頭笑道:“你這話說得有理,可見是仔細念過書的。既是有理,本宮如何會怪罪於你,快起來吧。”轉頭瞥了桃華一眼,“安郡王妃也該向崔姑娘學學才好。不然說出去你不讀書,也有些丟了安郡王的臉。”說罷,又笑了一聲,“不過怕也是本宮多慮了,安郡王自己也是愛武不愛文的,可見你們是一家人了。”
太后聽她後頭越說越不像,連忙將身一側,正預備著咳嗽兩聲,就聽桃華點頭笑道:“娘娘之才,我不如也。崔姑娘說得這般有道理,可見也是有才之人。”
頓時袁淑妃就端起茶杯來低頭寬茶了,嘴角卻掩不住露了一絲笑意。太后剛剛才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郡王妃就大讚皇后和崔幼婉有才,豈不是在說她們無德麼?皇后也真是不開竅,明知道這蔣氏是個骨頭硬的,如今還有身份,就不能不去撩撥她麼?
若是在道理上能壓得住她也就罷了,偏偏這蔣氏口齒鋒利得很,饒你引經據典,她不按常理出牌,總能抓住一點漏洞。皇后方才已經吃過虧,被人解圍之後竟然還不罷手,也實在是愚強得可以了。
桃華本來是不想跟皇后鬥這種嘴的,畢竟身份上她總歸是要差著一點,又是在人家的地盤上,稍稍反駁幾句表明自己不是任人揉捏的麵糰也就夠了。誰知道皇后最後又把沈數扯出來,分明是在暗指沈數不通詩書,是個武夫。
且不說沈數是讀過書的,就算真沒讀過那些四書五經詩詞歌賦,憑他自幼就進軍營,跟著舅父表兄抗擊北蠻的功績,桃華也不許人這樣譏諷他。
皇后先還沒琢磨出這意思來,及至看見袁淑妃的模樣,頓時醒悟了過來。然而桃華是在稱讚她有才華,她又不能說自己沒才華,一時間反駁也不是,不反駁也不是,一口氣硬生生噎在胸口,既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太后這時候才來得及拿了手帕掩著嘴咳了幾聲,崔幼婉連忙傾身過去,扶住她手臂,輕輕替她拍撫後背,順勢將這話題掩了過去。
桃華也起身過去:“母后可是身子不適?春夏之交柳絮飄飛,易令人犯嗽症,若是起風的日子,母后還是少往園子裡走動。”
太后咳了兩聲,拉了桃華的手:“難為你還惦記著我。這些日子聽說你在皇莊上制那痘苗,眼瞧著又瘦了些。哎,再過些日子就要開始種痘,你怕是更要忙了。好好一個郡王妃,卻要吃這些辛苦。”
“如今太醫院裡選出來的那些人都培訓過了,到時候就由他們動手,其實也並不辛苦。”桃華才不相信太后是關心她呢,後頭肯定還有後著,是打算不讓她再管種痘的事了?
事實證明桃華的思想跟太后完全是兩個路子。因為太后下一刻說的話真是頗出她意料之外:“這種痘的事兒,說實在的本不該你來承擔,可若交給別人,不但皇帝不放心,我也不放心,這畢竟是關係著天下百姓的大事,也只你能做得起來了。”
“母后實在太過獎了,我不過是盡心盡力罷了……”桃華被這肉麻的稱讚說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事若反常即為妖,太后肯定有什麼手段在等著呢。
可到底是什麼手段?至少從現在看起來,不像是要講治死崔知府的事兒啊。畢竟剛剛肯定了要她來主持種痘,就算再計較起崔知府的死,也不能立刻就自打嘴巴,把話吞回去吧。
太后慈愛地笑了笑,摸了摸桃華的手背:“只是你如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