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祖父笑話……”
蔣老太爺微微笑道:“這卻不是皮毛了。何況你今年才多大年紀,若是假以時日,必定——”他說到這裡,忽然沒了聲音,桃華心下明白,便笑了一笑:“侄孫女是女兒家,也不曾想過要成什麼名醫,不過是喜歡讀那些醫書醫案,多少學一些打發時間罷了。就是今日之事,也還是不要外傳的好,畢竟這法子在大多數人看來怕也是匪夷所思,若是以伯祖父之名傳出去倒也罷了,若說是侄孫女發現的,只怕非但沒有人相信,反而要被有心人捉住把柄,給家裡帶來禍患。”
“你說得對——”蔣老太爺長長地嘆息了一聲,轉頭對剛從蔣杏華屋裡出來的小於氏道,“老大媳婦,今兒這件事,杏華丫頭究竟是怎麼落水的,你可知道?”
小於氏怔了一下,強笑道:“媳婦問過那幾個丫鬟,是那池邊上有些冰,杏姐兒跟丹姐兒說著話,不曾看見,所以滑了腳跌下去。丹姐兒也是膽小,見了嚇得不成,也不知如何救人……”
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小於氏一看蔣丹華的模樣,就知道蔣杏華今日落水,與她脫不了干係。然而到了此時她還能說什麼?既不能把蔣丹華扯出來,當著蔣老太爺的面又不能將責任全推給蔣杏華——這位公公雖然平日裡對蔣杏華並不多過問,但畢竟是他的孫女,如今險些出了人命,看蔣老太爺的模樣,就知道不能隨便矇混過關了。
蔣老太爺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女孩兒名聲是最要緊的,若是今日之事傳出去,外人要怎麼說丹姐兒?”
小於氏心裡惴惴,她怕的也就是這個。女兒嬌縱些,爭一爭長輩的寵愛,於姐妹之間有些小齟齬都不算什麼,可若是出了人命,縱然沒有證據說是女兒害死的,外人也會疑心,將來誰還敢聘這樣的女孩兒回家做媳婦?
“父親說的是,媳婦日後一定對丹姐兒嚴加管教……”小於氏這會兒也不敢再替蔣丹華開脫,但又忍不住要含蓄地說,“丹姐兒是淘氣了些,之前媳婦總覺得她年紀還小——都是媳婦的不是。”
蔣老太爺瞥她一眼,沒有再深究下去,只是道:“這件事交給你,管束好了下頭的人,還有今日桃姐兒救人的事,都不許傳出去一言半語。”
“媳婦知道,父親放心。”小於氏心想若傳出去救人,就掩不住有人需要救的事實,她哪裡會有那麼傻呢。
蔣老太爺嗯了一聲,站起身來:“杏姐兒這裡你也上上心,再怎麼說,春蕙已經亡故,她不過是個孩子。”
小於氏臉色微微變了變,低下頭道:“媳婦知道了。”春蕙是她的陪嫁丫鬟,卻趁著自己有孕之時,在蔣鈞酒醉後爬了床。她自己帶來的人,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可是這口氣卻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
幸而春蕙沒多久便難產而亡,卻留下一個蔣杏華,彷彿一根刺紮在肉裡,只要碰到了就是一痛。她所能做的,也就是不克扣她的份例,卻絕做不到噓寒問暖,如對自己女兒一般的關心。
外頭的對話,蔣杏華自然是聽不見的,此刻她正倚在床頭上,睜大眼睛仔細打量著自己的房間。
這裡不是她在劉家那個破敗的小院,這些陳設看起來熟悉中又透著一些陌生,畢竟她已經十幾年沒有在這裡住過了——這是她做姑娘時的房間,她在這裡一直生活到十八歲,才嫁到了劉家。
牆角的銅鏡有些時日未磨,照起來已經有些模糊,但蔣杏華從那裡仍舊能夠辨認出來,鏡子裡映出的絕對不是一張被難以啟齒的病折磨得蠟黃憔悴的臉。這張臉兩頰還有幾分豐潤,眼睛也還透著神采,這是她從前的臉,是她未出嫁之前的臉,不會錯!
“姑娘,藥煎好了。”一股子濃重的苦味衝進鼻子,蔣杏華有些想嘔吐。為了治那病,她不知悄悄喝了多少藥,幾乎花光了自己的嫁妝,以至於聽見一個藥字就要作嘔。然而她強行壓制住了,只盯著端藥進來的人:“紫藤?”
是的,的確是紫藤,雖然這張臉也年輕了許多。蔣杏華覺得自己已經有些僵化的回憶正在慢慢甦醒——是的,她還記得,就在自己十四歲那年,恰逢祖父六十大壽,遠在京外的二叔和三叔都攜妻帶子回來賀壽。就在三叔一家抵達的那天,她掉進了荷花池,幾乎淹死,是被祖父施了針才救回來的。沒錯,今天就是那一天,再過幾個月,就是她十四歲的生辰!她,又回來了……
“姑娘——”紫藤看著蔣杏華,有些擔憂,“姑娘是不是還有哪裡不舒服?”
“不,沒什麼,我只是嚇著了……”蔣杏華接過藥碗,一口氣灌了下去。
紫藤鬆了口氣,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