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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天子果然將琉璃的六表哥張賁送入幼學館裡。

琉璃的舅家被世家鄙薄,雖身居高位,和大世家卻沒什麼往來,故而館內眾人都不識得張賁的來歷。琉璃說他是自己的族兄,眾人便只將他當彭城張氏的子弟。

彭城張氏在本朝並不顯貴,這張賁也不像琉璃那般容顏姣好、派場華貴,故而初時眾人便都不怎麼將他當一回事。

張賁也只比如意和琉璃略大一些,才剛剛年滿十歲。生得虎頭虎腦,天生一雙笑眼,十分的健朗善談。在世家子弟身上,親和力是一件既氾濫又罕見的品質——因自幼家教的緣故,他們普遍善於交際,但也同樣因家教的緣故,他們極少坦率真誠。而這個張賁卻兼具二者,兼之年少可愛,時日一久,很快的便得到同窗們的認可。

館內少年們各有自己的圈子,彼此親疏分明。就連琉璃,也有因性情不和而疏遠她的,可對張賁,館內卻幾乎沒人不喜歡他。

也只如意和徐儀同他不親近。

畢竟他的琉璃的表兄。如意能感覺到琉璃對她的敵意,隨著太子之爭愈演愈烈,這敵意也越發的不加掩飾,她便也從不肯主動親近招惹琉璃。

她卻不知道徐儀的緣故。張賁和館內其餘的少年們也無大不同,很快便察覺出徐儀是眾人中優而異之的那個,對徐儀很有親近之心。就她看來,這個張賁也是同窗中木秀於林之輩,人品、才能都值得結交。徐儀不可能厭惡他,為何要故意疏遠?

要說因為她同琉璃不對付,所以徐儀就不肯親近琉璃的表哥,如意是不相信的。

她既沒那麼小氣,徐儀也不是這麼庸俗、拘泥的人。

不過,她也不會刻意去追問就是了。

如今琉璃甚至都不肯同如意一道回宮,每日下學後,如意便獨自一個人留下來預習功課,等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再走。

大概是因為這個緣故,徐儀也常推脫掉同窗的邀約,留下來陪伴她。表兄妹二人相處的時候越來越多。

——徐儀的學問已遠超館生的水平,博士們幾次勸說他離開幼學館,正式成為國子學生。徐儀卻只推脫自己尚年幼。

博士們知道他出身華胄,且又有家學,確實不必特意到國子學裡來進修。只能作罷。又隱約聽說過他同舞陰公主的婚約,都在心裡暗暗嘆息,覺著天子實在是不厚道,已經把女兒許配給人家了,居然又送到國子學裡來讀書。

——這百年來的公主,在男女關係上都十分的不自律。丈夫還活著時就公然養面首的姑且不論,就連不亂搞的那些,也能做出強迫有婦之夫休妻,乃至直接下旨命人家妻子出家,自己嫁過去的事。實在是公主的地位太超然了,亂世裡武將出身的那些皇帝又不怎麼講究禮法名聲,故而將她們一個個教養的悖逆人倫,鮮廉寡恥。

這樣的事見多了,博士們都覺著將公主送入國子學,就和把猴子送入蟠桃園似的……當真十分敗壞斯文。

若一開始就知道學生裡有兩位公主,他們斷然不肯從命。但偏偏天子從來都沒承認過。博士們也是在數次向天子稱讚,館裡大小徐公子聰明絕倫後,才從旁的渠道偶然得知小徐竟是舞陰公主,而沭陽公主也在館內。

為國子學名聲計,他們既不能張揚出去,還得主動幫忙掩飾。當真十分苦惱

如今他們只盼著兩位公主早早覺出學問枯燥無趣,趕緊休學回家。故而講說的經義都十分艱深,又訓導得極為嚴格,每十日一小考,每三十日一中考,每三個月一大考,直考得館內學生們叫苦連天。

不過效果似乎適得其反了——接連三次大考之後,學生優劣差距早已顯現出來。而不巧的是,舞陰公主竟然身在格外優異的那寥寥數人之中。並且連沭陽公主彷彿也受了什麼刺激,變得格外刻苦努力起來。兩位公主都全無退縮之意,反倒有不少世家子弟有些跟不上課業,開始抨擊博士們雕章琢句,破碎大道……

博士們:……是學渣就給我老老實實的承認!

國子學的博士看見這表兄妹每日誌同道合的探討功課的模樣,心情真是十分複雜。

不過博士們卻是猜錯了,如意和徐儀在一起時討論的更多的,卻並不是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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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幼學館裡又有一次大考。

太子之爭當白熱化的時候,博士們出題自然也緊扣時政。所幸平日裡考的次數多了,已沒有十分新鮮的題目,便別出心裁的強調起“入則孝,出則悌”來。如意一面答題一面就想,這些人莫非指望她阿孃和弟弟主動謙讓嗎?實則她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