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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於她喜好將所有自己知道的地方都去探索一遍的天性,徐思也只好預設。

至於徐思所擅長的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徐思教時如意也會學,學了便不會半途而廢。但她是不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徐思也能看得出來。其實打從心底裡,徐思最不願將如意培養成另一個自己。這些精緻的喜好固然能讓她縱使被關在籠子裡,也不會毛羽日枯槁,也能做一隻名貴高冷的金絲雀。但也許正是這些喜好將她變作一隻金絲雀,而不是搏擊長空和風浪的海上之鳥。

所以徐思有時也會想,如意未必真的就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畢竟她自小就對一切未解之物充滿好奇,凡你讓她來學,她必興致勃勃的來——她不喜歡,或許只是因為受了自己的影響,也覺著這些東西粗通便可,無需精研。

徐思覺著,這也未嘗不好。

自那次家宴,如意在同輩兄姊們心中也留下的印象。妙法妙音公主待她雖依舊不親近,卻也十分禮遇。而大皇子對她則十分親善。縱然他已不在宮中居住,同辭秋殿裡也沒什麼往來,但凡在外遇見了有趣的事物,便不忘同如意分享。或是信札往來,或是直接將東西隨信札送來。行事十分坦蕩。

按說他們之間本不該這麼親密。

雖二郎還十分年幼,但朝中的儲位之爭已悄然開始。而就徐思看來,這位大皇子雖性情溫和慈悲,但並非淡泊之人,對於太子之位他分明心有所繫。而如意既是二郎的姐姐,也沒有妙法妙音公主那般同他一道長大的交情。他對同母的妹妹形同路人,卻對如意另眼看待,這很不尋常。

徐思心有疑惑,卻並不暗自揣摩,而是親自詢問如意,“何時同大哥哥這麼親近了?”

如意和二郎不同,她不但好動,還十分多話。同徐思之間更是知無不言,也就將她同大皇子的交情從頭到尾、鉅細靡遺、滔滔不絕的同徐思分說起來。

徐思:……養了個小話癆。

徐思聽如意聽完,覺著這似乎也不過是小孩子的普通交情,倒不必如臨大敵的去防備。也只笑著告誡如意,“天下四方確實有無數趣事,但旁人習以為常的事,也並不意味著你就都能去嘗試。譬如吃蟲子,若你是顧公,行軍至交州,當地官民以百蟲宴來款待你,你敢面色如常的去嘗試,自然是好的。但換一個情形,你一門心思想著去嚐盡百蟲,那豈不就是獵奇的吃貨了?”

如意仔細想一想,好像當真是這麼一回事——譬如遠古之民穴居野處、茹毛飲血是常事,難道她也要去嘗試一番嗎?

她也就點頭回應,“我還要分辨這件事是好是壞還是不好不壞,若不好不壞,那麼什麼情形下能做什麼,情形下不能做對不對?”

徐思便摸摸她的頭,笑道,“很對。”

大皇子送來的東西,如意大都會同二郎分享——凡有稀罕的東西,她一貫都會留一半出來給二郎。

相反二郎就不會記著她。他好像天生就更喜歡霸佔,哪怕佔住了之後他扭頭就扔,該是他的他也絕對不會讓旁人拿走。不過,若如意想要,他隨手也就給她了,倒從不和她計較什麼。

對二郎霸道的天性,徐思也試圖去糾正。但並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像如意那般聽話,將聰明用在舉一反三上。這世上也還有二郎這般不聽話的孩子,善於將聰明用在敷衍人上。這孩子悶聲不響的,卻很有自己的主意,可以順導而不可逆阻。徐思對他常有屢教不改的無力感。

而隨著天子越來越多的將二郎帶在身旁親自教導,徐思的這些糾正也就成了杯水車薪。二郎天性中那些令徐思擔憂的品質,恰恰是令天子放心的品質。這父子二人幾乎是一拍即合,天子稍加點播,二郎便能融會貫通。

徐思十分惱火時,也同天子爭論道,“他已十分剛愎自用了,你還要教他怎麼陽奉陰違,他日後豈不是要長成個孤家寡人?”

但天子並不放在心上,只笑道,“他是胸有天地,而不是剛愎自用。我也不是教他怎麼陽奉陰違,而是教他人情世故。他怎麼會長成孤家寡人?你看如意不就十分喜歡他嗎?”

在天子看來,徐思那樣的教法,固然能將二郎教成溫潤君子,但他想要的並不是一個溫潤君子——大皇子維摩已然十分文質彬彬,仁慈正直,朝中文士少有不喜歡他的。但如今天下痼疾難除,世家把持選官之道,尸位素餐、明哲保身,然而根深葉茂,難以撼動。當此情形,一個仁慈的儲君能做成什麼事?帝王治世素來都是霸王道雜之,就只有世躡高位的世家才會喜歡被德政教化的君王。天子想要的,卻是一個心機深沉,手段老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