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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再說些什麼才好。思忖片刻,覺著這也是件很應景的事,便道,“其實,我還想要一枚小勺……”

旁人劍拔弩張,她還在這裡一本正經的認真吃飯——你不能說她做錯,但多少有些令人哭笑不得。

不過她確實太小了,還不到四歲,坐在席上統共比几案高不了多少。因她舉止大方不扭捏,同席人竟都沒察覺,她那雙小胖手攥著長長的木筷子,用得十分笨拙。

她一出此言,席間就有短暫的微妙的靜默。

隨即大皇子笑道,“快給四妹妹取勺子來。”

但女兒同庶母之間的暗潮,已然破壞了天子賞月的心情。他此刻怪罪哪一個都只會激化矛盾,聽如意開口,便沉下臉來,道,“誰侍奉四娘用飯?這點眼色都沒有,需得四孃親自開口,還要你們何用!”

上頭安排了一人一席,席間坐的不是天子嬪妃就是公主皇子,氛圍又如此,侍女們誰敢發出半點聲響?結果還是免不了無辜受牽累。忙都噤聲跪到地上。

如意見她們受罰,心中著急,卻不明白是哪句說錯,才要開口辯解,大皇子已抬手輕輕按下她,示意她不急出頭。

果然便聽徐思笑道,“這卻不怪她們,如意正學著用筷子,故而我讓她們不必喂她,由她慢慢嘗試著自己吃。”

大皇子也笑道,“四妹妹持著雖笨拙,卻又像模像樣,吃的努力踏實,又自得趣味。倒讓兒子捨不得給她一柄勺子了。”

一言帶過,滿座人都忍俊不禁。

他出言迴護,大公主也終於開口笑道,“四妹妹這麼努力,阿爹便別生氣了吧。”

就算這麼多人為她說話,如意也直到最後都沒明白天子究竟為何無緣無故就對她發脾氣,又是如何消氣的。

她畢竟太年幼,尚還不懂得什麼叫遷怒,什麼叫替罪。

所有人總算都其樂融融起來,但她卻不知為何無法跟著歡喜起來。彷彿有一道不可見的鴻溝,將她同眾人隔絕開來。

不過她再看向徐思和二郎,便覺著自己也不是孤身一人。便安心下來。

她安安靜靜的專心吃東西。但乳母們經此一嚇,俱都戰戰兢兢,服侍她時候簡直一點風吹草動便能令她們緊繃起來。

水邊多飛蟲,仲秋時節依舊可見。喂如意飲湯時,乳母忽瞧見湯勺中撞進一隻飛蟲,她驅趕不及,眼看著那飛蟲落入湯中。她怕再激怒天子,不敢潑去,一時猶豫便愣在當場。

如意張口等喂,見她一頓,眼睛也跟著一垂,便瞟見那乳白魚湯裡一點黑。

她一楞,不由對上乳母的目光。乳母手都有些抖了,但如意竟然控制住了表情。她恍若沒察覺一般,略一向前,就將銀匙中湯喝了下去。乳母眼圈一紅,卻也長長鬆了一口氣,開口時聲音略有些抖,那聲調卻輕柔安心,“您還想吃什麼?我幫您夾。”

蕭懷猷在一旁看著。

先皇后去世早,真正撫養他長大的其實是先皇后的妹妹沈貴人。漸漸懂事後,他便也明白,沈貴人待他雖很好,但也只是面上而已。論說她心頭所愛,恐怕就連殿裡那隻狸花貓都排在他前頭。但他畢竟自幼就當沈貴人是他的母親,心裡還是親近她的。

他六歲時,因為如意被不知哪裡來的一隻野貓衝撞了,天子便大張旗鼓的要逐貓。

他其實也不喜歡沈貴人殿裡那些貓——她太喜歡貓了,含潤殿裡滿院子都是貓食盆,一到飯點,十幾只野貓聚集過來。令整個院子都陰森森的。夜間貓叫如嬰兒淒厲嚎哭,令他怕得睡不著覺。

但沈貴人想留住殿裡那隻狸花貓時,他還是開口幫她求情。

結果天子反而更加震怒,對沈貴人說出要麼貓走,要麼沈貴人同貓一起走的話。

沈貴人對天子懷恨已久,聞言竟真的跟貓一道走了。雖事後沈家好說歹說的將她送回來,但天子已然厭惡了她,不肯令她再撫養子女。

於是蕭懷猷長到七歲上,終於被送回到生母身旁。

不止他對生母感到茫然,連他的生母也感到很茫然。彷彿他只是個暫住的貴客,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一面還在尋摸能將他送回給沈家的法子。

不過他也果然沒有在生母身旁留多久。

沒多久,徐思生下二皇子。朝中有奏請天子立太子的聲音,天子便乾脆將兩個兒子都封了王,以示不急。大概看他同張氏相處得實在艱難,不久便授官給他,令他出宮開王府、選幕僚。

在見到徐思和如意之前,蕭懷猷對她們是心懷敵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