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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不過,她當然沒自不量力到敢向天子進諫的地步——橫豎天子只是閒暇時聽一聽佛法,賞賜賞賜能為他解說困惑的大和尚罷了。也許這和她阿孃閒時喜歡讓她讀書聽是一樣道理呢,怎麼說大和尚講故事的口才都還是不錯的。

何況,自天子開始信佛後,便不大再往辭秋殿裡去——或者該說乾脆不怎麼往後宮裡來了。

為討好天子,後宮的妃嬪們能讀書的便一個個都去精研佛法,不能讀書的也大把大把的往寺廟、僧尼身上使銀子。也不知究竟走通了佛祖的門路了沒有——如意覺得,就算走通了門路,佛祖要普渡這麼多欲求無度之人,也要頗費一番功夫吧。

徐思卻完全沒有要挽回天子的寵愛的心思。

她在後宮地位超然——有子有女,兒子封了親王,在朝中地位已穩固,女兒封了公主,親事定得也可心可意。她並沒有額外的訴求,旁人輕易也不敢得罪她。故而無寵之後,她過得反而更加順心。每日裡只是讀讀書,彈彈琴,逛逛園子,教養教養女兒。

看如意上竄下跳靈巧如燕,她覺得嚮往,竟也以不惑之齡開始修習起武藝來。

——她總說“未為晚也”,待要去學便心無旁騖。也不管旁人如何潑她冷水,她總歸學得一心一意,有滋有味。漸漸竟當真有所成就。旁人終於不能不承認,她這樣的才女是不能以常理論之的。

上行則下效之。

辭秋殿中百無聊賴的女孩子多了去,便也開始跟著徐思讀書、跳舞起來——在禁庭之中聚眾習武未免招人議論,女孩子們又想學,徐思便乾脆教習她們跳舞,也有強身健體之效。

如意每日放學回來,總見她阿孃或是搖頭晃腦的教女孩子們讀書,或是在庭院裡領著一大群人跳舞,或是專心整理過往書稿,為自己編訂文集——竟無一日閒散無事的時候。

原本如意還擔心她和二郎一個忙於讀書、一個忙著做官,都不在徐思的身旁,徐思會感到落寞,現在看來……顯然是她自己自我意識過剩了!她阿孃日子過得充實著呢。

如今一切有徐思做主,如意身上的束縛也少了許多。至少她再要出宮,便不必像以前那般顧慮重重。

秦淮河邊她阿孃幼時居住過的院子,如意總算是親眼見過了,徐儀還帶她去看了金陵有名的長幹裡。這帝王之鄉正當最強盛的時候,人煙稠密,繁華富饒。自石子崗上眺望,只見江上舟船如織,地上萬戶炊煙,往來商戶、行客熙熙攘攘。又有煙雨樓臺、寺廟林立。

仲春微雨時節,早櫻凋零,落花如雨。如意俯瞰這繁華綺麗、溫柔富貴之地,不知怎麼的竟隱隱有種興衰無常的不安。

不過再想想天子、維摩還有二郎,他們哪一個不是見多識廣,聰明絕頂?以她的愚鈍,毫無理由的操這種心,只怕不免要被人笑是杞人之憂吧。

如意出宮時去的最多的還是二郎府上。

二郎在丹陽尹的位子上已坐穩了三年,一個十歲出頭的少年,縱然位高權重且自幼就有神童之名,也無人真正指望他能做什麼實事。

而二郎也和維摩不同,竟也不急著證明些什麼。每日依舊跟著徐茂、範融讀書,雖一切案卷、政務都會親自過問,但還是悉數交給天子委派給他的幕僚來處置,他只從旁熟悉、學習罷了。

這三年中,幕僚替他處置的事,他居然一件也沒更改過,聽歸聽、問歸問,卻始終不置一詞。

如意覺著他這樣頗有些尸位素餐之嫌。雖說朝廷也不差他一個人的俸祿……但他分明不是不能,而是故意不為啊。

二郎不同於尋常孩子,在天子的親身輔導之下,他小小年紀就接觸政務。七八歲上已能體察人情、明辨是非。到他十歲那年,天子行土斷法,他竟能將其中利害干係和關鍵之處一一說明。就如意看來,所謂的土斷法也無非就是裁併一些僑州僑郡,將僑民和吳民按照實際居住之地進行編冊入戶。被徐思引導著往深處想,也只想到裁撤了一些冗官,能節省些開支。重新普查了人口,能增加一些稅收。可二郎卻能說清當年何以設定僑州僑縣,如今又何以要裁撤。說出此事對哪些人有利好,對那類人有損害,可能會在哪裡受到格外激烈的阻力……他不但知其然,還知其所以然。

她的這個弟弟非同凡響,是不能以長幼來論的。何況就算他是紙上談兵,至少這一份見識他確實是有的。

這一日旬假,她不必去上學。在二郎府上溫習過功課後,她閒來無事,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究竟在等什麼啊……今日你當丹陽尹,還可以推脫年少什麼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