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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四下裡聲音漸遠。她在混沌中想,二郎不要緊嗎,應該是逃出去了吧……而她恐怕是要死在這裡了吧。

但隨即便有個人強硬的將她從泥濘中拉了起來,負在背上。

如意恍惚從黑暗昏黃的痛楚裡情形過來,只見那人被細雨淋溼的白玉一般雪白冰冷的脖頸,和脖頸上凌亂繚繞的碎髮。那人扭過頭來,赤紅帶淚的眼睛正同如意的目光對上,那目光裡有種兇狠又釋然的決意——如意在茫然中下意識抬頭去望她那匹馬,只見馬背上空蕩蕩的。

……在最後的一刻,她的弟弟跳下馬來,選擇了和她同生共死。

也許她該憤恨他辜負了她的犧牲,也許她該歡喜自己沒被丟下,也許……但無論有多少也許,那一刻如意所唯一感受到的,其實只有明亮。她心底業已熄滅的求生之火,就在這一刻再一次轟然被點起。業已灰暗失色的世界驟然又有了色彩。她從三途川的河水裡被強拖出來,自幼養成的頑強的意志再一次回到她的心中。

她靠在二郎的肩膀上,本能的推著他避開幾隻羽箭。

但追兵確實已殺進來了,漸漸將他們二人包圍起來。何滿舵他們都脫不開身,而如意很清楚憑她和二郎的力量是衝不出去的。

他們身後便是橫溪——近前看才知道這河中並非無水,只是水流清淺,河床中裸|露出大量淤泥和亂石,蘆葦大片大片的生在淺灘上。那淺灘也有丈餘深,兩岸泥土在飽吸了幾日雨水後已有些垮塌,岸邊垂柳樹斜倒在一旁。

他們便從那柳樹上翻下去。相扶著逃到蘆葦叢中。

那蘆葦叢竟有一人多高。

路邊追兵追上來向蘆葦中射了幾箭,卻見那姊弟二人蹣跚的穿出蘆葦叢,正試圖涉水過河。

這時節河水冰冷刺骨,追兵都不願下河去追。

踟躕之間,姐弟二人已走到河中央,那河水也只湛湛沒過他們的腰。眼看他們就要走脫,叛軍立刻便下令,驅趕了一隊人馬下河去追他們,其餘的人繞到前頭橋上,從橋上過河攔截。

那河水雖不深,但因地形坡度,水流卻有些湍急。

而如意受了傷,大半體重都靠在二郎身上,他們前進得其實十分蹣跚。

這分明是一場必死之局,就算掙扎到盡頭,最後他們的結果恐怕也是被擒拿——他們已丟了馬,就算上岸之後也會很快被追兵趕上。但不知為什麼,他們都沒有放棄的意思。只是盡全力在排開沉重陰寒的水流,往對岸跋涉。

身後追兵已都下了河,同他們相距只有半條河的寬度。而且他們都騎著馬。

距離在一點一點的縮短。

二郎終於涉到河邊,探手抓住了對岸斜垂下來的楊柳。

此岸的水卻很深,坡壁陡峭,沒那麼容易上去。而如意雙腿沉重,小腹宛若被重擊一般疼,疼得她意識昏沉。而她的右手邊早已失去了知覺。她泡在冷水中,不經意鬆開了胳膊,眼看就要從二郎肩膀上滑下去。

二郎忙攬住她的腰,用力將她託到後背上。聲音顫抖著,宛若懇求,“抱緊我,阿姐……千萬不要鬆開。”

那聲音令如意清醒了片刻,她沒有再說什麼,“放開我,你先逃吧。”只是盡全力抬起胳膊,兩隻手握在一起,斜環住了二郎的肩膀。

二郎再度將她往上託了託,踩住河床上的亂石,用力往楊柳樹上攀爬。

而身後追兵也已涉過了河心。

遠處忽然傳來雷鳴一般、山崩一般、萬馬奔騰一般豐沛的轟然的響聲。

所有的聲音都被淹沒了,還在交戰中的雙方都不由停住武器,向著聲音的源頭望去。

只見一道裹挾這泥沙、碎石、枯枝的渾濁水流,如一條衝破鎖鏈的巨龍般洶湧咆哮著自上游滾滾衝來。那黃龍張開巨口吞噬著沿途所衝擊的一切,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河中人馬眨眼便消失在濁流中,前方木橋瞬間便被攔腰擊碎。

河中、橋上所有這些人裡,就只有蕭懷朔在最後一刻揹著他的姐姐踏上了對岸。

那河岸也開始在濁流中垮塌。他揹負著如意最後躍了一步,最終摔倒在地。而那黃龍般的濁流也終於被河岸束縛住,沒能將他們吞下。

他們摔倒在地上,河的這一面追兵只是目瞪口呆的望著他們。

這些追兵中有許多先前跟隨蕭懋德去牛首山追如意的人,更多則是蕭懋德提前安排在牛首山谷口的人——蕭懋德原本的設想中也有一場前後夾擊,他將如意當獵物,是想要徹底享受一次狩獵的快感。不成想他自己先死在伏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