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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而荊州官軍為匪,專門打劫過路的瞿塘賈致富,也是朝臣們心照不宣的秘密。

但竟然連公主門下的行商都敢打劫,則未免膽大包天。

如意卻道,“是誰的商隊倒不打緊……”她斟酌了片刻,道,“月初及笄禮上,太子妃送了我的頭面。”

和琉璃一樣,如意也在上巳節行的笄禮。二郎雖沒去觀禮,事後也特地去了一趟辭秋殿,逼著如意換上全套禮服首飾給他觀看。恰太子妃送如意的那套就在手邊,花式成色都十分生動,故而他略有些印象。依稀記得是套金累絲寶石攢花的首飾,四周都用紅色、玫紅色的寶石,花心一色澄金的黃寶石。十分鮮豔奪目。

如意道,“那套首飾巧得很,正是從我這裡出去的——原本是去年春天從交阯得的一套寶石。我見這東西鮮豔剔透,便湊了這些出來,描了個花樣命人去打。誰知這東西竟珍貴得很,只一套耳墜子就能賣幾十萬錢。我可捨不得帶這麼貴的東西,阿孃又嫌花哨。故而打出來後,我便令拿出去賣了。”

二郎聽得滿頭黑線,不意他阿姐竟有這麼小家子氣的一面,一時真是無言以對。

如意卻依舊理直氣壯的,“誰知被翟姑姑訓斥了一頓。”該她戴的東西,寧可拆了砸了,也不能拿出去賣,這才是翟姑姑心裡的清貴品格。可惜如意濁俗慣了,並不把這些道理放在心上,“我怕她知道了生氣,便沒敢在京城賣——這東西,是隨著被打劫的商隊一道過荊州的。”

二郎便明白過來。那些寶石花攢得十分巧妙,確實令人愛不釋手。且又珍貴難得,想再湊這麼一套可不容易。故而得到這套首飾的人也沒捨得拆開,這東西得以完整回到如意手上。

至於被“劫匪”劫走的東西,何以竟到了太子妃那裡……

如意道,“我沒往深沉打探,但你心裡要有數。白龍魚服,你可不要小看了荊州的兇險。”

二郎才知道,她想說的竟是這句話。

荊州兇險他當然心知肚明,荊州刺史王暨是個什麼人物他也一清二楚。無需如意替他操心。

當然能讓如意替他操心,二郎也覺著十分得意——雖說他才是如意的親弟弟,但二郎常有種不踏實的感覺。總覺著如意過於超脫了,對他和維摩分明就一視同仁,甚至還隱隱更讚賞維摩一些,實在令他心下闇火叢生。

“我明白,不用擔心。”二郎表面淡淡的,道,“話說回來,你的買賣做得究竟有多大?”

如意也坦然道,“六七支商隊吧,光交阯那次獲利就過千萬。不過賺得多,賠的也多。手頭大概也只略有盈餘罷了。”

——早些年如意曾訝異世家日食費萬錢的奢侈,疑惑他們究竟哪裡來的進項。這兩年透過商隊行走帶回來的見聞,倒是大致都弄明白了。

二郎聽她隨口就說“千萬”,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雖說錢對他而言跟糞土也差不多——莫非他想要什麼東西,還得拿錢去買不成?但這幾年在太子手下進退維谷的當了幾年父母官,幾千萬的獲利究竟意味著什麼,他卻心知肚明。

又聽如意說“賠的也多”,他不由暗暗吐槽,究竟在做什麼買賣幾千萬說賠就都賠進去了啊!

到底還是問出來了。

如意便道,“說賠也不算賠,不過就是糴了幾次米罷了——太湖一代連年大熟,米價賤得很。我便買了許多去旁處販賣。”片刻後又笑道,“太史公說,‘百里不販樵,千里不糴米’,果然如此。”

這兩年京畿一代旱澇無常,又有僧尼佔去大片土地和田丁,故而一直不能自給自足,所幸還有豫、徐兩州和太湖一代供給,不至於饑饉。但米價不穩也是常態。如意若是販米到京畿,盈利或許微薄,可怎麼也不至於鉅虧。

他心中便一動,倒是想起件事來——去歲冬天京畿一代米價又飛漲,他正斟酌對策的時候,米價卻一路回落到正常。他依稀聽人提到過,原來有家米行始終維持平價售米,因這一家不肯漲價,其餘的米商價格便漲不上去。他當時還想這是哪家的“買賣人”,不過後來他要的米及時調撥過來了,他便沒仔細去追究。

——現在想來,倒是十分符合如意的行事。

帶套貴些的首飾她都嫌浪費,幾千萬的撒錢無聲卻只是平常。

佛說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但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二郎很清楚,不論天子還是維摩,或是他、徐思乃至妙音,也不論是虔誠皈依還是狂妄悖逆,確實都有其妄想執著,此生怕是難以超脫。可唯有如意,二郎從出生便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