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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重新設定了常平倉。

如意覺著眼下正是開倉救急的時候。

二郎卻輕輕一笑,道,“不開倉說不定還能熬過去。若要開倉,只怕立時就要亂起來了。”

如意心想,常平倉是最後的手段,只要不開常平倉,眾人便知道還有最後的退路。所以天子才不肯輕易開倉吧。可是天子恐怕高估了民間存糧,而低估了蜀地糧食入京的難度。不知這會兒開還是未雨綢繆,過些日子再開怕就是亡羊補牢了。

二郎卻知道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各州郡都說常平倉裡無糧,不肯拿出來。地方上的常平倉本來就是世家禁臠,世家各為其家,不肯與國共苦。越當國難時越要儲存實力,是他們一貫的作風。天子早該習慣了。可京口的常平倉總是朝廷親自掌管的吧。而那裡有多少糧食?

——五萬斛,只有區區五萬斛!

其餘的盡都被人貪汙了去。而掌管京口常平倉的確實是對天子忠心耿耿的嫡系。

年幼時天子在二郎心中是第一聖明的君王。可隨著年齡漸長父親的神話終還是漸漸剝去了華彩,顯露出真相來——天子其實也只是一個空有滿腔抱負,卻也不能不直面糜爛現狀的老人罷了。各為其家心無君國的世家他打壓了一輩子,依舊沒能打壓下去。而他寵信之人,如妙音者弒父、如蕭懋德者亂倫、如蕭正清者禍國殃民,其餘嫡系將領也不免有貪酷舞弊重重劣行,他也不能嚴加收束。

二郎要嚴加追究,天子卻擔憂國之動盪,不肯用嚴刑峻法。

在朝堂地位越高,參與的機密要務越多,二郎便越有深陷泥沼的感覺。他其實已在建康城待夠了,在這種環境裡繼續留下去,他怕自己也遲早會被磨盡銳氣,變成天子和維摩那一等清醒洞明卻軟爛無用的主君。

二郎正煩悶,便聽如意道,“我手上還有七八萬斛糧食,都是三五天內便能調撥得動的。若有需要,你只管拿去應急——本來也是為眼下準備的。”

二郎默然,片刻後才道,“還不到你毀家紓難的時候。”

如意道,“誰毀家紓難了。這些不是白送你的,是賣給你的。也不許你用鐵錢付賬——如今鐵錢價賤如紙,都沒人肯收了。我也不要真金白銀。只國庫裡若有什麼奇珍異寶,譬如珊瑚寶石繡屏一類,你拿來給我抵價就是了。若東西夠,我有辦法再替你籌集出糧食來。”

二郎:……

說真的,真金白銀這種硬通貨這個時候確實捨不得拿出來。可珍珠寶石這種看似珍貴的東西,在這種時候反而毫無用處。只要能換到糧食,他能說服天子有多少就拿出多少來。

可是——“你還能從哪裡籌集糧食?”

如意道,“豪門世家誰手上沒有七八年的存糧?只看你怎麼從他們身上掏出來罷了。我有辦法讓他們拿糧食來換這些‘無價之寶’。不說低買高賣,可至少不會讓你吃虧。”

二郎知道如意說到做到——讓他阿姐為他從事商賈末流,他心裡很不好受。卻還是道,“——那我回去便清點府庫。”

如意點頭,又道,“我聽說朝廷在討論如何平抑物價,我這裡也有個主意。你聽不聽?”

二郎道,“你說。”

如意便道,“其實江州和荊州一帶也不是沒有餘糧,可這些糧食分散在各家各戶,零零星星,朝廷若想調撥便只有搜刮、攤派一途,我說的對不對?”二郎點頭,如意便道,“可其實有個法子,既不會侵奪民利,也不必朝廷大動干戈,就能自然而然的讓這些糧食匯聚到揚州來。”

二郎道,“你是說高價收糧嗎?”並不是二郎沒想過,只是常平倉的教訓就擺在那裡,朝廷高價收糧,免不了中間經手的官員層層盤剝貪瀆,還很容易演變成搜刮、攤派。實在是說之有理,可行之有害。

如意道,“雖不中,亦不遠——不必朝廷高價去收。只要朝廷放開糧價,準糧商自定價格,再疏通從江州、荊州來揚州的道路,免去糧商出入城門要繳納的份錢。商賈自然就會自己去民間蒐購糧食,運送到京畿一代倒賣。進來的糧食多了,糧價自然而然的就降下來了,饑荒也能緩解。”她頓了頓,“自然,中間糧價免不了要飛漲一陣子——可只要你手中有糧食,就能保證漲得不那麼離譜。我覺著還是可以一試的。”

二郎腦中一明,心想這法子確實可以一試。

和如意短短几句話之間,他竟覺著思路開闊了不少。遠比在朝中聽天子朝臣們語含機鋒的陳述人心世情、算計謀劃、爭執推諉半天更有用得多。

隨即他忽就意識到——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