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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下)

嘆了一口氣,眸中情緒一瞬間複雜難解,他說,“這兩年來臣無一日不做噩夢。”他垂眸,對張賁道,“送殿下去休息吧。”

他到底沒有就維摩一事解釋半句話。

張賁連拖帶扶的將琉璃送出去。

待行得遠了,眼見四處無人,才對琉璃道,“你又何必如此?”

他能理解琉璃此刻的悲傷——在天子和張貴妃死後,維摩就是和她最親近的人。雖說禮法上她還有妙法和如意兩個姐妹、蕭懷朔這個弟弟,但既不同母,感情自然就淡薄許多。在琉璃心裡,父母兄長和她即是一個完整的家。父母已喪,維摩這一死,便只剩她孑然一身了。

但是,誰的家人不是家人。這兩年來他和徐儀輾轉數千裡,經歷多少性命攸關的惡戰。雖這想法聽起來大逆不道,但這兩年來他們殺人數萬,救人數萬,目睹數十萬人生死,就如徐儀所說,幾無一個夜晚不做噩夢的——比之這無數性命,若多死一個維摩就能消除之後種種變數,見死不救又算什麼。

琉璃扶著牆,緩緩的滑坐下來,放聲痛哭。

張賁知她難過,到底說不出更多指責的話,畢竟琉璃肉心熱血,不比他們這些從修羅上爬回來的鐵石心腸。他只道,“他並沒有坐視天子遇害,只是選了最穩妥的時機攻城。至於其餘的事,不過是天意如此罷了。”

琉璃一夜未曾安眠。

天亮時張賁送信過來,“舞陽公主回來了,徐將軍適才出城去迎了,你去不去?”

琉璃抱著膝蓋靠床坐著,形容黯淡。聞言怔愣了片刻,才垂眸道,“他們相逢,必然有無數情衷要訴說,我去做什麼。”

張賁頓了頓,道,“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姊妹,還是去見一面吧。”她所能仰仗的父兄都已不在了,已不能再如過去那般對如意居高臨下。哪怕看徐思和蕭懷朔的臉面,她也該稍稍放低一下姿態。

琉璃靜了靜,彷彿也終於想明白了一般,一笑,道,“她不在意這些的……罷了,就去迎一迎吧。”

她便起身更衣洗漱。

她比徐儀去得晚,跟著張賁一路過西州城、出西籬門,眼看要到石頭津,才遠遠的望見旗幡招展。她的小妹妹駿馬戎裝,率一眾烏衣鐵騎自西而來,分明就是個英姿颯爽的女將軍。琉璃忽就覺得風吹入眼,淚水上湧的同時,她不由抬手遮住眼睛,喃喃道,“……真是,總要輸她一步。”

徐儀只帶了三五隨從,一身燕居便服,安靜的等在坡上。

可如意還是一眼就望見了他。

她示意大軍停步,自己則策馬上前。明明只相聚一射之地,可她幾番加鞭,那馬步總是不夠快。

待終於行到徐儀跟前,她不待馬停便翻身下來。可奔跑到徐儀跟前時,卻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

相見之前,滿腦子只想著要與他相見。

見了之後,卻只是無言凝噎。

——原本以為是生離死別,可他現在確實活著回到她的身邊了。

她忍不住抬手輕輕撫摸他的臉頰,手指擦過那條橫貫他右眼的疤痕,輕聲問道,“能看見我嗎?”

徐儀握住她的手,貼在臉上,感受她掌心活生生的溫度,啞聲道,“閉上眼睛都能看見。”

她眼中淚水猛的滾落下來。要發乎情,止乎禮——她這麼告訴自己。可那話尚未在心中說完,她已忍不住上前抱住了他。

顧景樓心口有些泛酸——這就抱上了要不要臉啊!

他顧左右而言他,一扭頭就望見坡上還有個少女。

晨日初升,晨景初明。那少女身上素白紗衣當風揚起,曼妙如歌。她抬手一抿被風吹亂的鬢髮,漆黑濃密的睫毛下一雙熹光也染不暖的黑瞳子。落寞冷淡的面容,偏偏有一抹春桃花般鮮嫩明豔的雙唇。

顧景樓愣了一陣,才驅馬上前。

那少女只不喜不悲的看著徐儀和如意——但顧景樓就是知道,這情景讓她不那麼好受。

他於是陪她看了一陣——這場面還真是有些傷眼睛啊。

同是天涯淪落人。顧景樓想,你看,他們還是有共同話題的嘛。

於是他說,“真是敗壞斯文。”這倆人!

那少女白了他一眼,撥馬轉身,就要離開。

顧景樓竟被她白得渾身舒爽,他想,天下竟有這麼生動鮮活的白眼,她果然是宜喜宜嗔。

他於是也撥馬追上去,道,“久疏問候——那一年在東宮……”

那少女羞惱的勒馬,道,“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