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羊倌走到近處,劉道德才看清楚的他的模樣。
頭戴白羊肚手巾,臉色土黃,滿是皺紋,看上去就像附近黃土高原的地表,溝壑縱橫。身上穿著滿是補丁的對襟衣服,手上抓著一根鞭子。
老漢爬上山樑,看到地上坐了個年輕人,也有些意外,便停下步子問:“你是哪裡來的娃娃,怎麼在這裡?”
他的話音濃厚,劉道德勉強能夠聽懂,忙起身回答:“大爺,你好,我是一個人出來旅遊的,迷路了,剛才聽你唱民歌,唱的真好。”
聽他一誇,老羊倌有些不好意思的回應:“好啥好,瞎哼哼。迷路了,你這是打算往哪裡去呢?是不是去看堡子的……”
“我想到鎮上找個旅館住宿,大爺,這最近的鎮子在什麼地方?”劉道德其實並沒有去鎮上住宿的打算,這麼回答,只是不想讓對方再問下去。
“你走錯路了,這裡距離鎮上還有十來裡地呢。溝溝峁峁的,七扭八拐,沒個正經路,現在天快黑了,你一個外地人,估計還會迷路……”老漢猶豫一下,指著前面不遠處的崖畔道:“我家就在那裡,你要是不嫌棄,就在我家住一晚上,明天再走怎麼樣?”
“這怎麼好意思,我還是到鎮上算了”劉道德本能的拒絕。
“有啥不好意思,出門在外,誰能沒有個難處。走,走吧……”老漢說著一揚鞭子,趕著綿羊朝坡下走去。
聽對方說著熱情的話語,劉道德不好意思再拒絕,只好跟了上去。
下了山樑,拐進一條崖溝土路,路邊有很多矮小的棗樹,結出一串串羊糞蛋大小的酸棗。有些平坦地帶,還開闢出一塊塊田地,小米快熟了,沉甸甸的穗子有一尺來長,耷拉著,看上去非常喜人。
老漢也是個健談的人,指著腳下的路講解:“別看這土路不起眼,在以前是驛道,一直通到草原。聽老人們講,解放前這條路特別忙,馬幫、駱駝幫、官軍……一天到晚,路上人不停。車碾,牲口踩,再加上下雨沖刷,時間長了,才成一條道溝的……”
劉道德聽著,不斷點頭附和。
轉過道溝,就見十來孔窯洞出現在前面崖畔上。
剛才在遠處只是看個大概,現在走近,劉道德才發現這裡和自己想象的不同。
通往這些窯洞的道路上長滿了野草,到處是枯枝敗葉,很多窯洞塌陷,門窗不知去向,裡邊黑咕隆咚,看上去有些滲人。
“大爺,這是咋了?”劉道德忍不住問道。
“這些都是棄窯,前幾年政府規劃了一片地,村裡人現在大多數都搬到外邊住。沒人了……”老羊倌搖搖頭,話裡帶著幾分寂寥。
他領著劉道德拐上一條土路,最後進入院子。
這院子收拾的很乾淨,裡邊三孔窯洞,外帶一個羊舍,一個雞舍。
院邊上栽了兩棵棗樹,中間還有一盤石磨。石磨邊上有條粗糙的石板,周圍放著兩把凳子,看樣子應該是飯桌。
幾隻老母雞和公雞在窯洞前咯咯叫著刨食,一隻柴狗正在牆根酣睡,聽見有生人的腳步聲,立即竄跳起來,衝到劉道德跟前,“汪汪汪”狂吠。
“狗子,來客了,別叫。”老羊倌訓斥一聲。農村都這樣,基本不給自家狗起名,像劉道德那樣的,很少。
柴狗被主人訓斥,立刻夾著尾巴返回原處。
“你先在院裡坐會兒,我把羊趕圈裡。”老漢說著把羊圈門開啟。七八隻綿羊根本不用主人趕,爭先恐後鑽入其中。
羊圈門關好,他又回屋拿出茶壺,倒了滿滿一大碗遞過來。
走半天路,還真有些口渴了。劉道德接過來喝了一口,略鹹,帶著股土腥味。
接著,老漢弄來半篩子大棗道:“沒啥招待的,就幾個棗子,你嚐嚐。我去做飯,馬上好……”
“大爺,我給你幫忙燒火吧。”劉道德趕忙跟上去。
“那咋行,你是客人。”老羊倌不讓。
“沒事,咱們爺倆正好說說話。”劉道德堅持。自己算哪門子客人,讓人家忙著,他也不好意思。
窯洞內被柴火燻得到處黑黢黢,靠牆一個灶臺。緊挨灶臺是一塊用土坯支撐起來的柳木案板。幾個瓦罐和大缸堆在牆角,用來盛水、米麵還有酸菜。
這就是老漢家的廚房,比劉道德那裡還簡單。
生著火,老漢從雞窩裡收十來個雞蛋兌大蔥炒了滿滿一大缽子,又蒸了些莜麵卷。這東西就是把莜麵劑子用手掌碾成長條,捲成圈往屜上一戳,上籠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