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身,重回窯洞,靜待天明。
不多時,隔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老羊倌起床了。
院裡那群母雞活躍起來,圍著主人叫個不停。老羊倌用水瓢舀了半瓢玉米,撒在地上。
劉道德推門出來,對著老漢打招呼:“大爺,早呀”
“早,你昨晚睡得咋樣?”老羊倌放下水瓢反問。
“很好,一覺到天亮”
“睡得好就行,我還害怕你在我家睡不習慣呢。”老羊倌抓起靠在牆根的扁擔,又吩咐道:“你在院裡歇會兒,我去打水。”
“大爺,我給你一起去吧,正好鍛鍊鍛鍊身體”劉道德說著跟了上去。
水井並不算遠,在一戶廢棄的窯洞外邊。
井口上邊蓋著青石板,中間挖著一個圓孔,上邊還支著軲轆井架,纏繞著一盤粗粗的井繩。
見老羊倌站到井邊,劉道德主動接過水桶,掛在井繩末端鐵鉤上打水。
軲轆井以前河東劉村也有,他對這個還算熟悉。
不同的是,黃土高原上缺水,攪了將近一分鐘時間,才聽得水桶落底的聲音。
又過了十幾秒,劉道德感覺水桶裡滿了,才重新攪動軲轆。
兩桶水打滿,他很自然的抓過扁擔,彎腰,掛住水桶。
“你歇著,讓我來,你們年輕人沒擔過水,這路不好走,很容易摔倒。”老羊倌趕忙開口道。
“沒事,大爺,我走慢一點。”劉道德說著起身,挑起水桶穩穩當當朝回走。
以他的身體素質,兩桶水根本不在話下。到家,連氣都不喘的。
吃過早飯,謝絕了老羊倌帶領自己去鎮上的建議,劉道德獨自一人沿道溝朝遠處走去。
走老遠,轉過山樑時,仍然看到對方站在高坡上張望。
奔行數千裡地,沒有想到會在一個廢棄的村子裡找到機緣,還真是巧合。
不過細想起來,也並非巧合。劉道德原本距離堪破心境只差一線,即使昨晚沒有在九曲黃河燈陣內悟道,遲早也會突破。
九曲黃河燈陣只算是引子,心境變化,才是根本。
深秋的黃土高原色彩絢麗,遠處山塬高低起伏,近處黃橙橙的小米連成一片,紅彤彤的高粱隨風搖擺,金燦燦的向日葵,還有深紅色的蕎麥……心境變了,劉道德再看黃土高原,感覺像一幅色彩斑斕的油畫,不但是天地之力,更是人類的傑作。
不過他鄉雖好,終非久留之地。劉道德離家一個多月時間,此刻歸心似箭。
白日不宜以神通趕路,他到達小鎮後,便坐上通往縣城的班車。而後到省城,再從省城坐車……轉了四五趟車,兩天時間,劉道德再下車時,雙腳已經踏上山南鎮的土地。
熟悉的街道,一切都沒有變化,不知怎地,他的心中突然鬆懈下來。
“劉道德,劉道德……”正張望著,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扭頭,就見林小桐推著腳踏車,俏生生站在不遠處。昨天兩人剛透過電話,劉道德把自己將要回村的訊息告之。
“你怎麼來了?”他問了句,趕忙幾步走到近處。
“我這不是上午來鎮上郵遞雞蛋,就在這裡等了會兒。”林小桐上上下下打量他幾眼,回答道。
“看啥呢,我臉上有灰?”劉道德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反問。
“沒啥,”林小桐搖搖頭,指了指腳踏車道:“你這人咋這麼沒眼色,還讓我推著。”
“我推,我推”劉道德趕忙接過來。
“你還有事兒沒,沒事兒咱們回村子吧?”
“沒了,我駝上你。”劉道德腿一耷拉,已經坐在車座上。
林小桐順勢坐在後邊,雙手抓住他的衣服。
出了鎮子,腳踏車晃晃悠悠朝村子裡趕去。走出一二百米遠,林小桐忍不住問道:“劉道德,給我講講你這一個多月都去什麼地方,我咋感覺你這個人又變了呢?”
“哪裡變了?”劉道德朝田野裡看了看,反問。出發前地裡的玉米還沒放穗,花生正開花,現在田裡莊稼已經收割完畢,一片空曠。
“說不上來,感覺你好像有點世外高人的氣質,”林小桐也不知道為什麼,剛才自己看到劉道德的第一眼,總感覺對方身上多了股瀟灑自在的姿態。
“世外高人……真的假的?”劉道德口中反問著,香火念力已經完全沉寂,整個人徹底歸於平淡。
“假的”林小桐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