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嬸子笑道:“看著不遠,真走起來卻不短呢,得半個時辰才能入城,從城門到城南荷花裡又得半炷香。”她對前頭的兩名護院道:“你們騎馬走得快,且回去與老太太、大太太稟報一聲,就說大姑娘、五姑娘回來了。”
護院應聲“是”,夾著馬肚,快奔而去。
雪住了,可天兒似乎更冷了。
馬車在官道上往京城而去,石媽媽精神大好跳下馬車,換了小環坐到沈宛姐妹的馬車裡。
小環一上馬車,便低聲道:“大姑娘,李嬸子想打聽你的事,奴婢只裝困得緊,可沒回她的話。”
沈宛輕聲道:“我信你!”
小環看著外頭,縮著脖頸子,“再一會子就到了,還好帶了寒衣,瞧著京城比綿州要冷。”
沈宛道:“習慣了就好。”
行了一程,便見從後面跟來一行四人的騎馬男子,不經意間看到坐在馬車簾上繡著的“沈”字,微斂眸光,隱約記得在榮國府便見到這樣的馬車,領首的錦衣男子道:“車裡坐的可是戶部左侍郎家的沈姑娘姐妹?”他抱著拳,神色裡帶著恭敬。
沈宛未挑車簾,應聲道:“正是,請問公子貴姓?”
“在下樑宗卿。”
那日壽宴,在男子組詩詞會上奪了第一的人。
馬車依舊在行駛中,梁宗卿近了馬車側,道:“那日在下離開榮國府時,曾見過沈家的兩輛馬車,沒想姑娘倒行得我們前頭了。”
沈宛答道:“怕耽誤了時日,這兩日我們並未歇息,而是連夜趕路。”
“難怪,我們騎馬原比姑娘還快些,最後卻是你們走在前頭。”這不是敷衍,神色裡倒多了幾分恭敬。
梁宗卿此刻在城外遇上沈宛,只有一種道不出的親近感,也許是因為他們都是詩詞會的第一,而沈宛作的那首詩也頗得梁宗卿欣賞。
寒喧了幾句,沈宛禮貌應答,梁宗卿便自覺跟在馬車後面進城。
傳來一個男子與一個女子爭執的聲音:
“臭丫頭,快放開,有人願意買你妹妹是你們的福氣,老子可不養賠錢貨。”
“俺不放,黃老九,你說話不算話,你答應過俺,我們姐妹要一起賣的。”
“臭丫頭——”
沈容好奇地打起簾子,只見一個絡腮鬍的男人揚著鞭正在抽打一個十四五歲的藍布碎花少女,而那少女正死死抱住一個比她略小的姑娘,一側有個大戶人家的青衣婆子,地上放了一塊牌子,“賣身還債”。
青衣婆子道:“黃老九,我只買這個小的,這大的瞧著太兇,說好七兩銀子,你到底賣不賣?”
黃老九揚著鞭子,啪的一聲落在藍布碎花少女身上,立時便擊破了身上的寒衣,那女子顫了一下,“黃老九,你說話不算話,說好將俺姐妹倆買一家的,你答應過的,我們姐妹才拿了你六兩銀子安葬義父。”
原來,數年前,一個叫劉鏢師的人護鏢前往趙國,在趙國邊境一個叫平安鎮的地方劉鏢師瞧見一群山賊火燒村莊,他一時心善,從一群山賊手裡救了兩個小姑娘,原想送兩人回家,誰想二女家裡都遭了難,父母家人被山賊所害,家裡也燒成了一片灰燼。劉鏢師瞧著她們可憐,便收了二女為義女,帶回洛陽哺養,可就在兩年前,劉鏢師在一次押鏢時,遇到了惡賊,斷了一臂,人也負了重傷。
至此,家裡生活艱難,兩個小姐妹便學會了養家,給人漿洗、縫補,不曾想半月前,劉鏢師因一場大病仙逝。家裡原就貧寒,為了收埋義父,小姐妹就答應了黃老九,以六兩銀子自賣給洛陽人牙子黃老九,但有一個條件:便是將來無論去哪家,姐妹倆得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