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股勢力的摩擦從去年開始便在逐漸增多,但由於它們各自佔據優勢的領域交集不多,這種摩擦的烈度也很低,直到最近,它才突然變得如此激烈起來,這是因為某些新技術突然打破了現有的“規矩”,讓商人和貴族投資者們突然有了染指那些基礎設施的機會,而那些設施的舊主人們……對此反應當然很激烈。
瑪蒂爾達很想打個哈欠,但她還是忍住了。
今天這場爭論不會有結果,但幾天後的結果她已經有所預見:會有一個折中的方案出現,傳統的傳訊塔會被保留下來,那些維護成本高昂的設施將得到改造,變成新技術的載體,商人和貴族投資者們將從中得到一個入股的機會,然而整體上,整個傳訊網路還是會牢牢把持在那些老牌家族以及法師協會的手裡。
瑪蒂爾達甚至可以肯定,那些在傳訊塔改造工程中投資入股的機會都將是老牌家族和法師協會主動釋放出去的——它看上去分潤了通訊網路的收益,卻可以讓目前關係還很薄弱的貴族投資者和商人們難以繼續維持一致且強硬的態度。只要有了一定紅利作為“安撫”,新興的利益團體內部就很容易出現妥協成員,他們將放棄激進的、完全重建一套通訊網路的方案,以換取更加穩妥安全的收益,而這正是法師協會以及站在協會背後的大貴族們樂於看到的。
說到底,法師協會並不蠢,那些大貴族更不蠢,他們當然看得出全新的通訊網路有多少好處——他們只是不希望這東西先一步被別人掌控罷了。
……
事情的嚴重性超出了裴迪南大公的預料,這種前所未有的危機讓久經戰陣的老公爵都忍不住緊緊地皺起眉頭。
“情況就是如此,我的老朋友,”羅塞塔·奧古斯都坐在高背椅上,平靜地注視著站在自己對面的大公爵,“就如我以前跟你說過的,神明並不是太可靠的保護者——一種超然、強大、未知又完全凌駕於凡人之上的存在,無論祂們是否一直在為凡人們提供庇護,我都始終對祂們心存警惕。”
“……我一直不理解您對神明的顧慮,但現在我不得不承認,您說的是對的,”裴迪南·溫德爾沉聲說道,“只是沒有想到,我們竟然要在有生之年面對這些……”
說著,他又忍不住皺了皺眉:“關於高文·塞西爾在信中透露的情報,是否還需要再核實一下?我到現在還是很難相信……塞西爾的統治者會如此坦誠且好心地來提醒我們。”
“他是個強大的對手,但在這件事上,他是我們的朋友,”羅塞塔搖了搖頭,“在瑪蒂爾達帶來的那本書上,高文·塞西爾曾不止一次地提到凡人命運在自然和神明偉力面前必須同進同退,我也曾認為那只是某種宣傳姿態和口號,但現在我倒是願意相信他在這方面的誠意了。”
“……我們都生存在這片大地上。”裴迪南嗓音低沉。
“是啊,我們都生存在這片大地上,”羅塞塔淡淡地說道,“因此我今天把你叫來,就是為了給可能發生在這片大地上的災難做個準備。”
“……我們真能應對來自神明的威脅麼?”裴迪南忍不住有些懷疑,“當然,塞西爾人貌似已經成功對抗過‘神災’,但他們面對的並不是真正的神明,而且運氣佔了很大比例……”
“我們要面對的也不是真正的神明,”羅塞塔搖了搖頭,“或者說,我並不認為神明會直接‘進攻’凡人的世界。”
“神明不會直接‘進攻’凡人的世界……”裴迪南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臉上表情似乎有些困惑。
“神明是需要‘媒介’的,祂們並沒那麼容易降臨,不是麼?”
裴迪南皺起眉,看向眼前這位他已經宣誓效忠了幾十年的君主,不知為何,他竟突然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了一絲陌生:“您的意思是……”
羅塞塔沉默了幾秒鐘,才突然說了一句貌似不相干的話:“你知道麼,我最近有些開始羨慕我們的鄰居了……”
……
在裴迪南公爵離開之後,羅塞塔仍然靜靜地坐在書房中,他靠在那張能夠將人整個遮擋住的靠背椅上,彷彿陷入了長久的思索,直到十幾分鐘的寂靜與靜止之後,他才突然抬了抬手,以一個小小的魔力技巧關閉了書房內的燈光。
外面的夜色早已濃重,唯有星光照耀在黑曜石宮的高塔上,隨著書房中燈光的熄滅,黑暗迅速蔓延上來,而窗外的星光也一同透過旁邊的水晶窗,撒遍整個書房。
書房中的一切都浸沒在淡漠的夜色中。
羅塞塔輕輕敲擊著座椅的扶手,在有節奏的敲擊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