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殘照,紅霞漫天。歸鴉繞樹,野社吹煙。
三三兩兩的夜貓子悄沒聲息的鑽出了洞,蹲在梧枝上歪著腦袋瞪著銅眼,好奇的看著樹下一蹲一臥的兩人。
花無信如同一隻落水狗,四肢伸展,有氣無力的趴在水塘邊抽搐。抽搐。
伸著舌頭喘了會兒氣,他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總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麼。娘之,方才不會把心肝脾肺都嘔出去了吧?
林子御守在一旁,見他身上溼漉漉的,便脫了外衫遞過去:“秋深夜涼,易感風寒。你快回去將衣服換了吧,最好再喝點姜水驅驅溼氣。”
“那個,謝了啊......”幸虧有這小子,不然自己就真陰溝裡翻船了。花無信扶著樹站起來,兩條腿還有些發虛。
林子御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紅了臉:“不用謝,救死扶傷是醫者本分。”何況自己也算佔了人家姑娘便宜了。當然這事兒是說不得的,他可不想年紀輕輕就被饅頭砸死。
花無信接過素衫,剛一披上頓時感覺不對,用手摸了摸胸,表情變得怪異起來:“嘖,變大了?”
林子御愣愣的看著他雙手撫胸,雙眼迷茫。
某人晃了晃進水的腦袋,思索一番,隨即醒悟:“哦......是泡發了。”
林子御:“......?!”
“對了,是我家小姐讓你來尋我的嗎?”林中倏然吹來一陣冷風,花無信打了個噴嚏,緊了緊外衣問道。
林子御搖搖頭:“是閣主遣在下來尋蒼鶴居的客人,路過此處恰好看到你......額,睡在水中。”
老子屬魚的啊睡在水裡?!
花無信知道此人是顧及自己遭了什麼不測,所以用了個婉轉又愚蠢的說法。
“看來那兩個混球是真把我拋在腦後了。唉,真是流年不利,交友不慎啊......”夜幕已降,花無信舉頭望著烏漆抹黑的天,星光慘淡,滿面戚然。
林子御小心翼翼的問道:“花姑娘不是失足落水的嗎?”
這小子顯然是明知故問,那破水塘子統共半米深,狗失足掉進去都能爬上來,不是人害的他能險些淹死嗎?
花無信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磨了磨牙道:“也不算啥大事,就是不小心撞見了一樁奸|情,差點被人滅口。”
林子御心下一驚,想必是這丫鬟不知深淺,撞破了池宗主和江首尊的好事,所以才被閻王爺沉了塘。往細裡一琢摸,他趕緊上前拽住往回走的花丫頭:“你別回去了。”
花無信莫名其妙:“為何?”
“你回去會有危險,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沒事,我家小姐會保全我的。”
“誒呀,你太天真了!”林子御心一橫,攔在他面前,“你知不知道那兩個人是誰?一個魔道宗主,一個鬼門首尊,殺個人和吃飯喝水一樣隨意,你回去那就是送死啊!”
喲呵,這小子知道的不少嘛,隱藏得夠深的......花無信挑眉笑了笑:“那又怎樣?我是死是活關你何事?”
“你......”林子御一時語塞。
像劃拉一片爛樹葉子似的撥開他,花無信輕飄飄道:“若是我信錯了人......你就當沒救過我好了。”
林子御垂著頭呆滯片刻,隨即原地一跺腳道:“我跟你一起去!”
花無信本已走出幾步,聞言愣住:“你?想給本姑娘陪葬?”
林子御深吸口氣,上前道:“好歹是在冰心閣的地頭,有我在場,池宗主應當會顧慮一二。你保住了性命,此事就有回寰的餘地。”
“你不怕他魔性大發,連你一塊兒收拾了?”池月老魔會顧慮區區一個冰心閣?笑話。
“池宗主與我們也合作多年了,三分薄面他當是不吝的。”林子御摸了摸臉,又有些遲疑,說道,“若真如你料.....我也不後悔。”不後悔救了你,也不後悔隨你去。
“呵呵,隨你。”花無信笑容一滯,扭頭便走。
這小子就像很多年前的自己,年方一十六,三無小青年,天真又熱血,愚蠢又無畏。自以為仗劍江湖馳快馬,對酒當歌笑紅塵,最後還不是輸給了現實里人心詭譎、名利一場?辜負了曾經的山盟海誓、韶華時光?
歲月如刀,倦了笑容,換了皮囊,催得多少紅顏枯心斷腸?往事如砂,鈍了劍鋒,染了鬢霜,磨得多少英雄腰折血涼?
什麼俠肝義膽、赤血熱腸......而今想來,都不過是大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