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林守溪聽話地閉眼。溫熱的毛巾在身上細緻地滑過去,為他擦拭著,少年的睫毛與眼皮動得很快,眉頭也時不時蹙起,不知因為疼痛還是別的,楚映嬋若不做女劍仙,想必也會是個合格的女醫,她氣質大方,手法細膩,療傷之餘還幫他按揉身子,令他緊張的肌肉放鬆下來。
“可以醒了。”
楚映嬋最後擰乾了毛巾,原本清澈的水也浸透了血色,她用手腕試了試額頭,轉身將水倒掉,回來的時候,她帶了幾身乾淨的白衣裳。
“這是為師在市集上買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身。”楚映嬋說:“我幫你穿上。”
“我……我自己來就好。”林守溪終究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自己來吧。”楚映嬋柔聲說。
林守溪試圖驅動身體,可他發現,洛初娥已死,他沒有了死亡的壓迫與刺激,根本差使不動這副身體,身體只想躺著,他象徵性掙扎了幾下,直到傷口牽出痛意後,他順從了身體的指令,直挺挺地躺了回去。
楚映嬋靜靜地看他折騰,笑意溫柔,見林守溪放棄後,她重新拿起衣裳,小心地挪動他的身子,套在上面,為他穿好衣褲後,楚映嬋還為他繫好了衣帶。
“嗯,這個……”
“不用管,這是……正常的。”
“唔……好。”
中途,他們還發生了這樣一段短促的、意義不明的對話。
終於收拾好衣裳後,楚映嬋又貼心地喂他喝粥,每一勺送到他口中的粥都被她輕輕吹成了恰到好處的溫度,他在起居上享受著楚映嬋如此無微不至的關懷,竟有一種缺失的嬰兒時期被填補回來了的奇怪感覺。
喝過了粥,楚映嬋又去為他煮水。
林守溪悄悄回過頭,看向她離去的背影,她的背影清麗,曲線順著兩側向內收窄,至腰肢後又陡地舒張,美妙絕倫,風景獨好。
林守溪看著她腰後的裙結,不由想起了這些天如夢似幻的經歷,在同室而居,同生共死之後,原本的生疏已消失得無蹤,轉而變成了一種若即若離的親密,他無法定義這樣的關係,只是在看到她溫柔的笑容與窈窕的背影時會感到安心。
“你又在想小禾姑娘了嗎?”楚映嬋收拾好碗筷,回過頭,見他有些失神,便笑著問了一句。
“沒有,我……嗯……”
“好了,我知你離去心切,但你現在傷勢太重,現在還是安心養傷為好,莫要行勉強之事。”楚映嬋說。
“……好。”
林守溪脖頸酸澀,眨了眨眼代替點頭。
“那好,你乖乖躺著,如果有什麼東西要拿喊我就是,我幫你拿,有什麼想吃的也儘管與我說就好了,至少在你病好之前,你不要拘謹,儘管與我說就好了。”楚映嬋柔和道。
“知道了……師父。”林守溪又眨了眨眼。
“那為師先去沐浴,等會再來照顧你。”楚映嬋說。
“好。”
林守溪應了一聲。
他看著楚映嬋落落大方的氣質,先前心中陡然浮現的想法漸漸消散,他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他們雖經歷了非常之事,但楚映嬋溫柔單純,與小禾又是表面的敵人實際的朋友,她怎會心生旖念呢……是自己在胡思亂想了。
林守溪平復心境,閉目養神,想要將近日裡烙在心中的諸多畫面淡去,可它們又像是水中的月,無論他用多大的石頭砸擊,水面平靜之後,月亮的影依舊如初。
林守溪輕輕嘆氣,睜開了眼。
接著,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右瞳裡,映出了楚映嬋此刻的模樣。
——洛初娥打入他右瞳的法術並未因為她的消亡而瓦解,竟依舊影響著他!
楚映嬋在他面前時,法術不顯,如今她離開了,瞳光竟跟著繞過了曲折的光路,始終黏著她端靜的影,將畫面傳入他的腦中。
他看到了一面黑白屏風,屏風後白霧蒸騰,楚映嬋立在其間,本該端莊的她撩著長髮,彎折的身影嫋嫋依依,一旁花白的霧氣則是她最後的、薄如蟬翼的輕紗。
林守溪知非禮勿視之理,立刻閉眸,那驚鴻一瞥的殘影卻揮之不去,其中有雪山紅蓮,烏雲細月。
這一刻,林守溪忽然想知道洛初娥到底使的什麼法術,有沒有隨著她的消亡而失傳,倒不是有其他心思,他只是單純地好學,想認真剖析一下這些法術的精妙思路。
一直等楚映嬋出來,林守溪才重新睜眼。
溼漉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