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酒杯放下,目光望向了亭外,亭外雲間恰有成群結隊的仙鶴掠過,她失神地看了很久,再放下酒杯時杯中的溫酒已凝成了冰。
冰天雪地裡,小禾邁入了元赤境中。
她緩緩起身,裹著紅氅走過了雪地,臨別之際,師尊的話語忽然在身後響起,“你體內沒有白凰之血。”
“什麼?”小禾吃驚。
“你體內的血,是龍血。”師尊說完這句,又醉醺醺地別過了頭去。
小禾纖細的身影立在雪地裡,不確定這位仙樓樓主是不是在說醉話,她立了一會兒,也不見她繼續說話,便獨自一人走下了山去。
山下,小禾於秋林間遇到了楚映嬋。
楚映嬋側坐鹿上,白衣勝雪,青絲垂落,姣好的身子清瘦了幾分,唯神色未改,靜若秋月。
楚映嬋看得出來小禾剛剛破境。
她仙人境第二重時,小禾不過玄紫境,如今她元赤境,小禾也已是元赤境,師尊是十六歲的仙人,弄不好這位雪發少女能夠更早,若說心中沒有失落是假的,但這一年的清修令楚映嬋更加淡然,她看著小禾,眸中也未見妒意,只是說:“我送送你。”
“好。”小禾也未拒絕。
楚映嬋自鹿上下來,牽鹿與小禾並行。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她們只在路過一片野草地時折了些野菊花,湊成了兩束,握在手中。
今日是三百年前的碎牆之日,城根下放滿了鮮花,牆壁前亦站滿了,人們按照習俗在這一天來這裡禱告,祈求平安。
小禾與楚映嬋亦將摘來的野菊花放到這裡,一同對著牆為已死之前祈禱。
她們在城門邊分別了。
“你還欠我一場比試。”小禾說。
“嗯,你隨時來尋我便是。”楚映嬋說。
“你這樣死氣沉沉的,揍了你也沒勁,下次見面的時候,記得神氣一些。”小禾冷冷道。
楚映嬋點頭答應,又問:“你打算去哪裡?”
“北邊。”小禾說:“傳說那裡有一座雪山,我想去找找看。”
這是她們最後的對話,兩位少女就此別過。
小禾臨走之時亦有些擔憂,害怕自己前腳剛走,後腳林守溪就尋來了,但她又笑著搖頭……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呢?自己又在痴心妄想了。
神山之上,師尊與楚妙已然酒醒。
“同去神牆麼?”楚妙問。
這是她們每年都要做的事。
“今日便讓小輩代勞吧,我……還有其他事。”師尊說。
“其他事?”楚妙詫異地問:“還能有什麼事?”
“我要去取回我的劍。”
“湛宮?”
“嗯。”
回到這個世界以後,她曾數次占卜過湛宮的下落,從未得到過結果,湛宮似是被什麼東西……遮蔽了,但就在昨夜,她終於算清了它的位置。
是該去一趟了。
自己的乖徒兒應該也在那裡。
“當年你拔出那柄劍的模樣我現在都還記得,真是……可愛啊。”楚妙笑著回憶。
“當然,那是我的劍,除了我欽定的徒兒唯有我可以將它拔出。”師尊驕傲地說。
千年之前,神秘的黑裙小姐於牆外借劍,一劍斬斷了時空魔神的過去,一劍切斷了時空魔神的未來,被兩劍斬為三截的魔神就此牢牢被困於當下,成為了劍下的困獸,自那之後上千年,這柄劍固守其驕傲,始終不願再被拔出,直至後來神山之人從傾塌的家族中尋出這柄劍,作為遺物送來雲空山時,她雙手持握劍柄,猛地一拉,讓人們時隔千年後再次見到了它如鏡的刃。
但她再未透過這柄劍聯絡上師父。
彷彿隨著劍的抽出,劍上聯絡著的時空也隨之斷裂了,於是故事就永遠地停留在了第六日的黃昏。
“吾道不孤……”師尊輕輕開口,神色茫然。
“你說什麼?”楚妙沒有聽清。
“沒什麼。”師尊自嘲似地笑了笑,她對楚妙說:“你女兒要回來了,好好陪陪她吧,以後與她說話耐心些,莫要太過心急,免得又將她氣走了。還有……”
“順便幫我照顧白祝。”
在牆後面偷聽的白祝連忙探出腦袋,大喊:“白祝能照顧好自己,無需勞煩楚姐姐。”
說完之後掉頭就跑,躲到楚妙找不到的地方去。
師尊看著那小白蘿蔔,啞然失笑。
“再會。”她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