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了熱,燥熱,這是她不知多少年沒有體悟過的感覺了,陌生到令人恐懼,烈焰焚燬了她冷漠的堅冰,她要燒起來了。
她漸漸明白,這是七情的反噬。
七柄神劍對應七種罪孽,漠視神劍封印的便是色孽,過去,她用絕對的冷漠將其壓制,如今封印鬆動,它擁起了身體,露出了原本的面目,要將她吞噬。
時以嬈沒有反抗的力量,她跪在漆黑之地裡,任由情緒反噬著自己,如同受刑的罪人,身體抽搐不休。
沉淪的當口,她聽到了呼喚。
聲音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
時以嬈意識到,那是先祖的呼喚。
她回過頭去,一個半透明的身影站在她的後方,對她伸出了手,時以嬈接過了她的手。
像是從泥漿中拔出身體,時以嬈從渾渾噩噩漸漸清醒,眼前的神女一襲古典的長裙配著深茶色的薄襪,美麗異常,正是她的先祖。
“回去吧,不要因此挫了鋒芒。”洛初娥說。
時以嬈走出了黑暗之地,回到了光裡。
她朦朧地睜開眼,最先看到的是小禾嬌俏的面容,少女的臉上盡是擔憂之色。慕師靖也坐在一邊,見她醒來,不免鬆了口氣。
接著,時以嬈望向了立在床邊的陌生少年,少年俊秀非凡,手中持著一枚戒指,她看著戒指上鑲嵌的星火,神色微動。
“這是……”
“這是你血脈的原點。”林守溪說。
林守溪正是用它救了時以嬈。
“你怎麼會有這個?”時以嬈問。
“洛初娥……贈給我的。”林守溪說。
“你見過我先祖?”
時以嬈感到詫異,家族每隔數年都會有祭拜先祖的儀式,但她從未聽見過先祖的呼喚,她以為祖先早已在與識潮之神的一戰裡神魄盡滅,卻不曾想到,這枚藏著先祖魂魄的戒指,竟落到了這位少年手中。
“嗯,見過。”
豈止是見過,那簡直是林守溪畢生難忘的經歷。
時以嬈此刻虛弱,她躺在床榻上,猶豫半晌後只是問:“在你眼中,我先祖是怎麼樣的人呢?”
林守溪的腦海裡最先浮現出的,自是王城後的煉獄裡,洛初娥如妖似煞的身影。但他隱瞞了這些,只是說:“洛初娥與識潮之神死戰,精神受其汙染,偶爾瘋狂,她躲在幽暗之地裡,心念後人,不願散去,直到將這枚戒指交給了我,她還說……你是她最好的後人。”
時以嬈並未因為先祖的誇獎而露出微笑,神色卻終於平靜下來。
“謝謝你。”她說。
“也謝謝你保護了小禾。”林守溪說。
小禾面頰微紅,她掀開了些被子,捉住了時以嬈的手,摸了摸,卻大吃一驚,問:
“時姐姐,你發燒了嗎?”
“沒有。”
時以嬈只回答了一句,不願提及更多,她定了定神,問出了更關心的問題:“是誰殺了那頭邪龍?”
這時,門推開了,一襲青裙的楚妙走了進來,她恰好聽到了這個問題,心中悲慼。
她想起了獸車上與陸餘神的對話,現在回想,原來她才是那個早就知道了一切的人,她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也知道今日是她的歸期,但陸餘神隻字不提,始終笑得漫不經心。
“是一位雲空山的大修士,她叫陸餘神。”
最終,由慕師靖開口,將當時的情形大致地複述了一遍。
大家都知道,陸餘神境界雖高,但終究是半步人神,這樣的境界在邪龍面前本該不值一提,可她卻手握著黑尺,以碾壓般的姿態鉗制住了巨龍。關於她力量的來源,無人知曉。
“是祖師。”
時以嬈輕輕開口。
“祖師?”
眾人感到吃驚。
時以嬈沒有過多解釋,知道更多內幕的她幾乎可以斷定,是祖師透過法術降臨了,如當年擊退蒼碧之王那樣,祖師以太古級別的境界將這頭邪龍徹底碾壓、殺死,邪龍雖強,但還未吞飲髓血,怎會是祖師一合之敵?
但這是秘密,不可讓更多人知曉。
楚妙也想提出自己的猜測,但她的想法完全是直覺,太過匪夷所思,終究沒有開口。
“那位陸姐姐真的……死了嗎?”小禾雖只見過她一面,卻傷心不已。
他們在山谷中尋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陸餘神的屍體,彷彿她是一片朝露,隨光升到了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