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完一根菸,底下一百多號人,鴉雀無聲。
他開口說:“我不幸福。”
又抽了兩口,說:“陳虻也不幸福。”
他是說他倆都在職業上寄託了自己的理想和性命,不能輕鬆地把它當成生存之道。
說完,把煙按滅,走了。
我開的第二個會,是陳虻主持的。他接手了“東方時空”,正趕上十一長假後,開場是:“我不是來當官當領導的,我就是教練,不負責射門。我只是盯著你們,誰也別想躲過去。”
他讓我們觀摩能找到的所有國外優秀節目:“你們要把每個片子拆分到秒,從每個零部件去學習。”
我接下茬:“看來是這輩子最後一個假期了。”
大家鬨笑。
他正色說:“你說對了。”
散會後他找我談:“成功的人不能幸福。”
“為什麼?”
“因為他只能專注一個事,你不能分心,你必須全力以赴工作,不要謀求幸福。”
我聽著害怕:“不不,我要幸福,我不要成功。”
“切,”他說,“一九九三年我要給‘生活空間’想一句宣傳語,怎麼想都不滿意。問到家裡,恨自己,恨到用頭撞牆,咣咣作響。睡到凌晨四點,突然醒了,摸著黑拿筆劃拉了這句話——‘講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你不把命放進去,你能做好事情麼?”
陳虻得的是胃癌。
小崔說過:“陳虻是一個特傻的人,特別傻。看起來很精明,實際上憨厚得不行。你要是看到他講課時那個傻勁、他審片時那個表情,你就知道這個人不可救藥。”
陳虻是哈爾濱工業大學光學工程專業的,孫玉勝任命他當製片人時,他才三十出頭,部裡很多有資歷的紀錄片人,覺得他沒什麼電視經驗,有點抱臂旁觀。他上來就不客氣:“別以為你拿個機器盯著人家不關機就叫紀實,這叫跟腚。你的理性到場沒有?”
這話當然讓人不服氣,拿出一個片子讓他評價,陳虻看之前就說:“我跟你們打個賭,這個片子肯定沒有特寫。”
他們不信,一看果然沒有。
他說:“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