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詞側身一讓,卻見書畫身後還跟著一人,那便正是在家宴上暈倒的宣夜。
宣夜見了辛詞,不覺面色紅漲起來,背立於燈前羞而不語,那張芙蓉嬌貌倒真是世間稀有,只不過辛詞並無心去賞景觀色。
她站到宣夜面前,一字一頓地問道:“小少爺可是為了大少爺一事而來?”
宣夜未想到辛詞會率先開口,他瞪圓杏眼,朱唇微啟,愣了片刻這才一揮手令書畫鋪開宣紙,又研了水墨提筆寫下幾行娟娟秀字。
辛詞立於宣夜身側,但見紙上寫道:“爹爹和孃親已回房歇息,我這便來尋蘇小姐,懇請小姐帶著藥丸去瞧瞧我兄長。我身為弟弟,本來親自前去,只是孃親派了果兒候在我屋外。我雖不知何故,但那果兒卻故意開啟小門,放我和書畫出來。
只是不可久留,恐孃親會再來探我。思前想後,只得來央求蘇小姐幫忙。情況緊急,雖萬分唐突,卻是無奈之舉,還請蘇小姐勿要見怪才是。若小姐答應,這便換上套小廝的衣袍,書畫自會領著小姐去兄長下榻的院子。”
辛詞思考片刻,點頭應允下來。那宣夜喜上眉梢,竟伸出芊芊素手握住辛詞手腕,不待辛詞出言怪罪,他自己倒先羞怯起來,抽回手,只是那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
話不絮煩,辛詞換上一身小廝裝束,戴著斗笠跟在書畫身後,直奔宣安住所。
且說大少爺宣安被打得是兩股開綻,血肉模糊,昏死時不知疼痛,倒也是條漢子,但這一醒來,眼裡竟淌出兩行清淚來。他趴在床榻間,動彈不得,房內一團漆黑,但見冷雨打窗,不覺內心悵然若失。這般的苦,他並非第一次遭受,雖不敢說日逐痛打、習以為常,卻也無甚咒罵怨言。
他知宣正賢恨不得自己早早死去才好,雖是父子,宣安卻從未感受過所謂的父子情深。
打他記事起,面對的便是爹爹的冷臉和下人們的譏諷。
生母況如雪偷情敗露一事被烙印在年幼的宣安身上,這事無論真偽,本都與宣安無干,但似乎況如雪犯下的過錯,便要由這個做兒子的來擔當。宣安明白,在府中,他的命比任人使喚的下人還要輕賤不堪。
並非他貪生怕死,若不是心中有結,他早早便用刀剜心,絕了世界。只是他一心想要查清生母的死因,還她一個清白。
宣安清楚地記得,在那醜事出的前三天,況如雪曾悄悄對他講,託人花重金買了一件裘衣要在元宵節送給宣正賢,討他歡喜。
孃親雖是丫鬟出身,卻十分潔身自好,後被宣正賢收為妾室,也未添驕縱張狂。她素來行事謹慎,知廉恥,守婦道,為何會與旁人偷情?宣安絕不相信孃親是那種淫*蕩的女人,更不相信,孃親會捨棄自己而自盡。
二夫人被捉*奸在床的次日清晨,宣安捧著一隻風箏竄進屋,卻見孃親坐在床邊啼哭不止。他不知所措,只得拋下風箏撲進孃親懷中,但聽孃親嘴裡喃喃道:“命已至此,只得認了,我唯一不捨便是你。安兒,你且記住,在這宣府中,一切小心。”言畢,況如雪抱起宣安,捧著他的小臉親了幾口,這便吩咐丫鬟將他領了出去。
誰知,這一去,便是訣別。
宣安要替母報仇,只是這仇向誰去討要?他隱隱知道些內幕,卻無真憑實據。為求自保,不得裝了一個腔兒,終日酗酒、散財賭錢,專做些混事讓人誤以為他是扶不上牆的阿斗。
自春到夏,夏去秋來,秋收冬至,不知換了多少年次,宣安業已長大成人。在他心底,住進了一個綽綽人影。
他以為只能與那人在夢中相會,誰知天遂人願,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蘇辛詞竟來到宣府,與他同居一屋簷之下,這令宣安既惶恐又忐忑。他唯恐辛詞捲入宣府濃得化不開的黑霧當中,沒成想辛詞進府三日便遭遇二老爺落水身亡一事。
一時間,山雨欲來風滿樓,宣安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應對,不過因與辛詞朝夕相處的緣故,他只覺心尖像被抹了蜜般甜。一想到剛剛辛詞竟為自己向宣正賢求情,宣安便止不住輕笑起來,這一笑抻疼了傷口,這便又咳嗽幾聲。
“我瞧你是被打傻了,一會兒皺眉一會憨樂。”辛詞的聲音忽的傳入宣安耳中。
宣安自是又驚又喜,這便起身要一探究竟,卻見辛詞託著一盞燭燈輕飄飄地晃到床前。
但見她褪卻羅衫換上男子布衣,腰肢瘦怯,無甚脂粉之氣,倒如那寒冬臘梅,高瑩傲色,馥郁清香。宣安只覺骨頭酥軟,心似小鹿亂撞。
“莫不是在做夢,妹妹竟會出現在我房中。”宣安硬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