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萬紫千紅,無限紅情綠意,百花深處,似有人影。李夫人疾步尋去,驚見觀音菩薩懷抱一小兒,見她來了,忽然一笑,飄飄然行到李夫人面前,將那小兒遞與她手上。李夫人手抱稚子,心下歡喜,正欲下跪拜謝菩薩,卻悚然而醒,只道黃粱一夢,更加悶悶不樂起來。
也正是機緣如此,就在李夫人夢到觀音送子不久,門口小廝便跑進通報,說李公子染了重病,被文少爺護送回府。李夫人驚得冷汗淋漓,顧不得換上常服,只著輕薄小衫一路狂奔到了大廳。
但見親生兒子被兩個魁梧家丁一左一右攙扶著,臉上一層死灰之色,眼球混白,呼吸凝重,李夫人見了此景,不禁潸然淚下。她一抬手,示意下人速去請來大夫,這又一扭身來到李公子身邊,一把將他摟住,抽泣道:“兒啊,你這是怎底,出府前明明還很康健,怎底回來卻似失了半條命?”
李公子連日被喂春*丹,箇中毒性早已侵入骨髓,此時他業已不能言語,但身下那物卻源源不斷淌著汁水。李夫人瞥見他身下有異,哭得更為悽慘:“我的兒,你可不能丟下娘,娘只得你一個兒子,若你有個三長兩短,娘活著也無甚生趣。”
李公子忽的吐了幾口血痰,一翻白眼,嚥了氣,李夫人抱著兒子頭顱,嚎啕大哭起來。
文寧冷眼瞧著此幕場景,嘴角泛起淺淺笑意,他快步走到李夫人跟前,一手挽住她的胳膊,沉聲道:“夫人,還請保重身體。李兄雖因勞傷身子走了,但幸而他還為夫人留了血脈。”
李夫人揚著淚臉直勾勾盯著文寧,文寧輕指指立在角落的針離,李夫人見針離懷抱幼子,正淚眼婆娑望著自己。李夫人忽的想起之前那個夢境,這便長嘆口氣,步履蹣跚來到針離面前。
針離抱著小子欲跪,卻被李夫人雙手扣住攔了下來:“拜見夫人,我是……”
不待針離將話說完,李夫人便道:“不必多言,我俱知曉。”說著她從針離懷中抱起小兒,臉上似笑似哭,針離同文寧相視一眼,俱楞然不知所以。
文寧事先編排的謊話竟沒有一句用上,便讓李夫人信了這孩子系出李家。李夫人吩咐下去,府中人忙不迭開始準備李公子後事,文寧自告奮勇出力幫忙,自是閒話,無需細表。
待到夜間,李夫人將文寧同針離喚到書房,二人拜畢坐下,李夫人著人奉上茶來。不待文寧開口,李夫人便將白日裡那個夢一五一十講述出來:“這便是命了,我欲要個孫兒,菩薩便圓了我的心願,只是卻收走了我兒……”
初時文寧忐忑不安,聽了李夫人所言後,心中只覺好笑,又嘆自己時運頗佳,未費吹灰之力,便令李夫人接納了針離同小子,這正是運氣一到,恁誰也擋他不住。
李夫人細細問了些小兒事宜,諸如年歲喜好云云,針離對答如流,令李夫人十分歡心,又見小兒生得眉清目秀,雖身子有些孱弱,卻非粗鄙之輩,李夫人心中暗暗拿定主意,要將小兒好生教導,切記不可重蹈李公子覆轍。
說話間夜已深,李夫人留下小兒,說抱他同睡,針離雖心有不甘,卻也只得強笑一聲,轉身回房歇息。
待她走後,李夫人才冷下面來,道:“寧兒,想你同我兒相交也有些光景,我只得他一個兒子,自是溺愛,他生性輕佻,狂蕩戲謔,又仗著家中勢力,無所忌憚,完過弄過的女子男子沒有一百,也成八十。
若說他同這個小寡婦偷情,我確實相信。但我瞧那個婦人也不是甚省油的燈,你看她眉眼上挑,輕佻得很,我認這孩子為乖孫,自然樂意,只是這婦人,萬不可留在李府。適才她講那些關於我兒的瑣事,倒是分毫不差。只不過有一點,顯是謊言。”
李夫人微微一頓,繼續說道:“她說我兒顧念她照顧幼子,許了名份,這句絕不可能是真。寧兒,我兒那性情,你是知曉的,但凡他若有些出息,也不會到現在連一房正妻也未討得。我雖不便明言,但我兒更喜男子一事,你心知肚明。”
“夫人,文寧惶恐。”文寧拜在李夫人腳前道:“李兄染病後,這夫人喚我過去,那時李兄尚有一絲清醒,只託我好生照顧他們母子,是我自作主張,將他們帶回,我知夫人念孫心切,不敢隱而不報。這男童生得十分清朗,頗得李兄風采,至於其母……”
“你莫慌,你同我兒那些緋事,過去便過去罷。現依我之意,待我兒頭七之後,想個法子,將她攆出門去。我既認了這孩子,便不能允許他身邊跟著一個下作的娘。此事便交給寧兒去辦,我自放心。這些日你且去辦正事要緊,待將進貢之事處理妥帖,我便安排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