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的。
昌東耐住性子。
五分鐘過去了,她沒聲息,不挪不動。
昌東忍不住撳下車窗,探頭出去吼她:“葉流西,你幹什麼?”
葉流西冷冷回答:“睡覺。”
“你不知道這個溫度,不能露天睡嗎?”
葉流西答得斷斷續續,語氣風涼:“我有什麼辦法……車陷了……床在車裡……走回去那麼遠……”
昌東忍住氣:“你不會朝我要帳篷嗎?”
“我……要臉,你不是讓我……別跟你……說話……嗎……”
說完又不吭氣了,趴成一截枯乾的胡楊木,讓他想掄起來,有多遠扔多遠。
又過了五分鐘。
越野車引擎聲驀地大噪,輪胎磨轉,胎底積沙迸濺,車燈轟然開啟,雪亮的強光照亮車前的空地,像黑暗的舞臺上,投光燈乍明。
葉流西凌亂的髮絲在氣流中揚起,她睜開眼睛。
聽到昌東冷淡的聲音:“車陷在哪了?我去拖。”
葉流西麻利地爬了起來。
***
一大早,肥唐收到昌東電話,讓他隨便吊哪個車隊的尾,中途到野駱駝自然保護區核心區那塊大牌子下匯合。
又吩咐他在礦區買點蔬菜,品相不好也要,尤其是要買蘿蔔,沒白蘿蔔的話,胡蘿蔔也可充數。
肥唐嘴上應了,掛了電話才納悶:為什麼啊?
邊上“旅you接待”的人給他解惑:“進羅布泊,兩件事必須得做不知道啊?一是到彭公餘公的墓前頭送礦泉水,二是吃蘿蔔,都保進出羅布泊平安的。”
肥唐買了兩斤蘿蔔,心說:我東哥還挺迷信的。
他跟著昨晚那群開拓者俱樂部的車隊出發,一路飈到說好的那塊牌子前頭:其實就是立起的大鐵架子,鍛好的字塊被焊在橫杆上,字和鐵架都已經掉漆,鏽跡斑斑,透過架子格,能看到遠處的荒漠禿山,像擠挨的墳頭隆起。
昌東和葉流西的車都在。
肥唐熱情地建議大家一起走,反正路線差不多,搭夥的話能互相照應,安全係數還高。
一呼寡應。
葉流西連眼皮都沒抬,她晚上要睡覺,不想聽人聒噪。
昌東的表情看起來也沒興趣。
至於那個俱樂部領隊,原本興致挺高,仔細認了認昌東和他的車之後,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聲不響地帶著車隊走人了。
他們一走,整個場子就靜了,大風吹過,鐵架牌被撼得吱呀吱呀,和昨晚鬧騰騰的礦場判若兩個天地。
這就是無人區啊。
肥唐縮了縮脖子,忍不住偷瞄了眼葉流西:真到了實地,才覺得什麼古城遺蹟是那麼的虛無縹緲,還是目標專一點吧,她會把獸首瑪瑙藏在哪呢?
***
接下來的行程枯燥,加上昌東不想再跟前頭那隊人有遭遇的機會,刻意放慢了車速。
慢把鼓譟加倍拉長,無聊裡簡直能飛出小鳥。
肥唐直到彭加木遇難處的墓碑前才稍稍振奮:那裡圍著密密匝匝的礦泉水瓶,還都是沒開封的,也有易拉罐的啤酒,風乾的蘋果和橘子,都是過往的探險客拜祭時留下的。
彭加木失蹤前,給同行的科考隊員留了張字條,上寫“我向東去找水”,就此一去不返;餘純順遇難,據說死因是脫水,他死前曾試圖用藏刀掘水,挖了兩個深坑,都失敗了。
所以後來者送水成了習慣。
昌東過去供了兩瓶水,鞠了個躬。
這裡算是分界點,再折向開了一個多小時,地貌漸變,沙漠被拋在了身後,進入大湖盆區,眼前出現了羅布泊特有的鹽殼地。
***
羅布泊古時叫鹽澤,是個面積不輸青海湖的大湖,歷史上三度豐水,又三度徹底乾涸,最近一次乾涸,其實距今時間不算長,是在1972年左右。
約莫同一時間,美國人釋出了一張羅布泊的衛星照片,照片上,乾涸之後的羅布泊,形狀酷似一隻人耳,連耳輪、耳廓、耳垂都清晰可見,從此,這裡被稱為地球之耳,又叫死亡之海。
乾涸之後,湖底鹽鹼沉積,結成堅硬的鹽殼,幾度熱脹冷縮,鹽殼斷裂支出向天裂張,硬度非常,有時候掄錘都砸不碎,鋒利的工兵鏟劈下去,也只能把最薄的鹽殼劈成兩半。
有人形容說,鹽殼地像是泥漿掀起的浪被瞬間曬乾定格,一地兇險猙獰,車子經過,如同被滿地的獠牙啃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