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哥目送呼圖急匆匆離去,一顆焦灼不安的心也隨呼圖飛到了忽必烈身邊。
呼圖趕到忽必烈的大營時,忽必烈渡江前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正要挑選吉日打過江去。起初,他不相信這是真的。當初在和林和蒙哥分手時蒙哥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死了呢?但當得知蒙哥確實已經死了,忽必烈險些昏厥過去,痛心疾首地向西而跪,悲愴地長揖大呼:“大汗!皇兄!”立即吩咐擺設靈堂。並傳令全軍嚴密封鎖訊息,絕對不能叫宋軍知道,違令者斬!
靈堂布置得莊重肅穆,正中供奉著蒙哥大汗的靈位,兩旁掛著白色旌幡幔帳,點著白色獸油燈和巨大蜡燭。兩根旗杆似的長矛上飄著厚實的黑氈,猶如兩片沉重的黑雲罩在人們心頭,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哀樂縈繞,氣氛哀悽壓抑。
忽必烈跪在蒙哥汗的牌位前,已經整整一個上午了。無論安童和廉希憲怎樣勸,忽必烈就象沒有聽見一樣,連動都不動一動。二人只有向郝經求救。
郝經走到忽必烈面前,說:“殿下,大汗歸天,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人死不能復生。歷來國喪期間都是最多事的,同室操戈,禍起蕭牆,往往也發生在這個時候。您不能總困擾在悲傷的迷霧裡,蒙古汗國今後還要靠您支撐呢,您還是想想以後該怎麼辦吧?”
郝經的勸說果然有效,忽必烈緩緩從坐墊上站了起來。
呼圖對忽必烈說:“王爺,郝先生說的很有道理呀。我來之前,也速臺大妃和也速察國舅已經派布智兒秘密返回和林,穆哥王爺判斷,肯定是給阿里不哥送信去了。所以,穆哥王爺叫小人告訴您,一定要早做準備!”
忽必烈由於悲傷過度,所以並沒有詳細看穆哥的信。如今經呼圖提起,趕忙把穆哥的信拿出來,讓郝經唸了一遍。
穆哥在信上說:“大妃和國舅連對我都封鎖訊息,大汗歸天的噩耗,我是從一位近侍口中偶然得到的。然而,他們卻秘密派布智兒偷偷返回和林。是何用心?不是昭然若揭嗎?國不可一日無君,無君則天下必亂。王爺是成吉思汗之嫡孫,在此危難之時,理應挺身而出,挽江山於欲危,救社稷於將傾,上固國本,下安民心,順天應人。實乃國家之幸!黎民之福!穆哥拳拳之心,望大王思之!”
郝經唸完穆哥的信,眉頭皺成了疙瘩。他預感到會有一場皇位之爭,但他沒想到會來得如此之速!蒙哥大汗尚未安葬,大妃、國舅和阿里不哥已經開始行動了。箭已上弦,危機隨時可能爆發,太可怕了!
郝經想到這裡,憂心忡忡地忽必烈說:“殿下,穆哥親王說得對啊,國之無君,很容易引起皇位之爭,弄不好兄弟骨肉要自相殘殺,引起天下大亂!我這絕不是危言聳聽,前車之鑑太多了。王爺應該迅速班師回朝,等新的大汗繼位以後,再談伐宋之事不遲。”
忽必烈對於郝經這番話,並沒有真正天進去。他作為成吉思汗的嫡孫,有繼承大汗的資格。他也想到阿里不哥可能會與他爭奪汗位。但是,在忽必烈的心目中,爭奪汗位也好,兄弟不信任、紛爭也好,都是家事,是家人內部的不和和糾紛。在關鍵時刻,一家人還是向著一家人的。而南宋才是真正的敵人。自己怎麼能放下敵人不打,而去打自家人呢?所以,他沒有采納郝經的建議,決定一鼓作氣打過長江去。斷然地對郝經和在場諸將說:“本王好不容易打到了長江岸邊,渡江在即,鄂州指日可破。在這個時候黯然退兵,與臨陣脫逃何異?”
“王爺……”
郝經想進一步申明不撤兵的嚴重後果,被忽必烈抬手打斷:“別說了!我是受蒙哥大汗的旨意南征伐宋的,豈可無功而返!如果這樣,我何顏面對皇兄在天之靈!我主意已定,誰也不要再說了!按原定計劃,準時渡江!”
忽必烈時運好,渡江那天夜裡,陰雲密佈,夜黑如漆,下起瓢潑大雨。江面濁浪滾滾,大霧迷漫,幾十步外的事物就看不清楚。
董文炳、董文用、董文忠弟兄三人率領五百敢死壯士,隱伏在江邊戰船旁,等待子時出發強行渡江,搶佔南岸宋軍陣地,打亂其陣腳。趁其慌亂,發出訊號,忽必烈催動大軍渡江。
雨越下越大了,如銀河決口傾天而瀉,雷鳴電閃,打得人睜不開眼睛。敢死隊個個淋成落湯雞。
董文用看著戰士們凍得瑟瑟發抖,對董文炳說:“大哥,到出發還有半個多時辰,叫大家去避避雨吧?”
“住口!”董文炳神情冷峻,對他嚴加斥責,“你在軍中多年,怎麼連這點道理也不懂!別說下雨,就是下雹子砸死,也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