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今以此劍賜我。正是要我建勳立功。聖上以國士待我,我即以國士報之。魏東亭縱碎屍萬段,也要報答此知遇之恩!”
“一將功成萬骨枯!”史龍彪嘆了口氣,弦外有音地道:“你們求功名的人,心思究竟和百姓不一樣。”
大家正沉浸在一種虔誠、肅謹、感恩的心情中,聽得此言不禁愕然。
魏東亭想,這倒是試探史龍彪的極好機會,遂笑道:“老伯,您瞧著我是見利忘義之輩麼?”
史龍彪心情十分複雜,打火點菸抽了一口,半晌嘆道:“倒不能這樣說,滿州人入關,老百姓日子一點也不見好,你這奇*書*電&子^書裡講大丈夫遭際不凡。可京西人市上頭插草標賣兒鬻女的有多少!真可嘆哪!”
“老伯說的是實情,”魏東亭心情沉重他說道,“但誰使他們拋井離鄉落到這般下場呢,皇上今年還不足十五歲!”
史龍彪沒有出聲,魏東亭心知這話已經點到穴位,接著道:“從順治四年圈地,到康熙這幾年又圈又換,天下蒼生凍餓而死的不知有多少,老伯您不說我也知道。去年我隨皇上去木蘭圍獵,一路上收了幾十具餓殍屍體,皇上難過得掉淚,命人收葬。說:‘這都是朕失政所致……,”他瞥了一眼史龍彪,接著道,“我們還看見一父一女,那孩子餓得面色青白,頭上插著草標,見我們走近,以為是買主,又驚又怕,渾身抖著撲到老人懷裡,嘶啞著聲兒哭‘爹呀,別賣我,我會織草蓆、會燒飯,我討飯、當童養媳都……行……爹呀……你不心疼我啦……,一邊哭一邊抓打老人……皇上當即拿了二十兩銀子賞了他們,眼睛看都不敢看他們……這能說皇上不恤民,心地不仁麼?”聽到此處,史龍彪也不禁動容,旋又勉強問道:
一邊下詔禁止圈地換地,一邊朝臣又在大圈大換,這算個什麼意思?”
“對,是這樣的。”魏東亭道:“這便是今夜皇上召我的真旨,皇上說歸說,臣於仍照老樣做。天下哪能太平,”
魏東亭瞧準了史龍彪外剛內柔的耕,一點也不客氣地痛下針貶:“老伯任俠仗義,縱橫江湖幾十載,號稱鐵羅漢,是頂尖兒的好漢子,恕小侄冒犯,不知老伯到底曾救過幾萬人?”
這句話說得很重,眾人正擔心史龍彪受不了,魏東亭卻提高了嗓門:“這不是殺幾個貪官的事,也不是復辟明室的事。現皇上決意更新政治,夏蘇民生,而內有權臣,外有藩鎮竭力阻撓,皇位都坐不穩,性命也無保障——”說至此,魏東亭忽向史龍彪一揖拜倒,揚聲問道:“即以小侄如今的處境看,敢問老伯當何以處之,是助皇上?還是鰲拜?吳三桂?或是別人?”
史龍彪早又愧又窘,忙雙手挽起魏東亭:“賢侄不必說了。我枉自活了五十年,並不明理!”紅著臉坐下嘆道:“實不相瞞,我與鑑梅進京尋你,原為做一番復明的事業。如今人事俱非,鑑梅在鰲府做了丫頭,與我也常常見面……只是……”
“哦!”明珠忽然失口叫道:“我明白了,老伯原是為南明永曆入京來的——”
“禁聲!”魏東亭低聲喝止,“哪有這話,永曆早死了!”
“明珠說的不假,你也不必掩飾。”史龍彪苦笑道,“說難聽點,算他一個坐探。今夜聽了你一番理論,我才明白,永曆比起康熙,連條蚯蚓也不如!”
“咱們不說這些了。”魏東亭道,“老伯英風蓋世,如遇明主,一生事業還長呢!”
穆子煦,郝老四、犟驢子和史龍彪幾個聚在燈下賞劍,明珠心裡仍激動不已,端起不杯灑,頭一揚飲了下去,在廳內踱了幾步,口中微吟道:
風雲會龍泉,有劍何燦然!
斷得天河水,甘霖灑人間。
魏東亭不禁笑道:“兄弟好大志氣!”
明珠已有醉意,大笑道:“若論兄弟才資,雖不及兄,也算說得過去的了,只是空懷報國之心罷了。時乎,命乎!”他已有狂態,眼中流出淚來。史龍彪、穆子煦,郝老四受到這種情緒感染,黯然不語;犟驢子只知道風高放火、月黑殺人,卻不理會這些,自顧飲酒大嚼。
“何必作司馬牛之嘆!”魏東亭上前輕按明珠肩頭笑道:“好兄弟,英雄造時勢,事在人為嘛!”眾人忽覺他語中有異,一齊轉臉瞧他,魏東亭目光閃閃,微笑不語。明珠怔怔地問:“什麼時勢?”
“諸位,”魏東亭收起笑容,神色莊重他說道,“可願意跟著我魏東亭取功名麼?”
穆子煦笑道:“奔京裡來為的就是投靠大哥,有什麼不肯呢?”
“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