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所請的一個外客也沒有,都是他的故舊,或新任將佐。但他一向行事乖張,人們也就見怪不怪了。
下午未牌時,客人陸續都來拜賀,東西廊下五光十色地擺滿各家的禮盒子。吳六一概納不辭,家下人等無不詫異:老爺平素以廉潔自許,平生除查伊磺之外,並不受任何私禮,今兒怎地一反常態?
客人們也有不少是倫昔日的部下,現在都在京華各衙。有的在禁軍當差,有的品秩早就超過他了,但仍對他十分禮敬。他們來了,只寒暄幾句,或是將禮單一呈,便說:“有要務在身,晚前不能與席,務請海涵”之類的話告辭而去。吳六一心知他們還要到鰲拜府去應酬,只是也不揭破,笑容滿面地與他們應付,然後一一送走。臨到入夜時分,除了魏東亭算是外來客人,其餘的全是屬下的一群副將、參將、遊擊、千總,這些人因為未獲鈞令不敢擅離。
“諸位!”吳六一見大家已安席坐好,便從主席上站立起來舉一大觥酒,操一口不南不北的口音,抑揚頓挫他說道:“今日為小兒做湯餅會,承蒙各位賞臉,我瞧著多是十幾年來跟著我一起滾爬出來的兄弟,真是不勝歡欣!”
坐在第一桌的劉參將起身將手一拱道:“軍門!今日的湯餅大會承蒙魏大人光臨,這是魏大人瞧得起咱們提臺,沒去攀高枝兒,來來來,兄弟先敬你一杯!”說完斟滿了一大杯酒雙手遞了過來。滿庭將佐也齊聲敦促:“魏大人乃天子近臣,難得光臨,就請魏大人先為少公子納福!”
“好!”魏東亭見吳六一手下將軍個個英姿豪爽,很對自己的脾胃,舉杯一飲而盡,亮了杯底道:“兄弟勉佔先杯,各位請!”
於是觥籌交錯,嗆五喝六。一廳之中唯上首鐵丐左一杯右一杯,神氣自若地吃酒。何志銘陪著魏東亭坐在席側,不住地勸酒夾菜。
酒至半酣,吳六一臉上微帶酡顏,說聲“方便”,便辭了眾人出去。除魏東亭外,誰也不曾留意他的這一舉動。何先生見魏東亭發怔,一邊起身斟酒,一邊低聲耳語道:“魏大人,我們軍門要先發功了,遲了怕來不及。”魏東亭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酒湧了上來,心頭突突亂跳,強自鎮靜,點頭笑道:“果然是名不虛傳了,‘鐵’得很!”
說話間,吳六一已經返回客廳,只見他頭戴紅頂簪纓,身穿江牙海水袍子,腰間繫一柄長劍,腳蹬一雙簇新的黑緞宮靴,一搖三擺地走進來。最顯眼的是罩在補服外頭的黃馬褂,在燈光照射下金黃耀眼。吃酒的眾將預感到要出什麼大事,都停住了杯,呆愣著看他們的主將,不知他胡蘆裡賣的什麼藥。
大廳上四五十個將佐呆若木雞,看著鐵丐旁若無人地走到中間。他一言不發,臉上肌肉一抽一顫,目中兇光四射,將手一揮,早有三十多名全副戎裝的校尉,“唰”地散佈開了,封住大廳所有通道。
“請王命!”
鐵丐一聲令下,將軍們立刻起身退出席位,鴿立兩旁。後邊護持王命旗牌的幾名校尉“扎——”地一聲吼叫,慢慢抬出一座用紫檀木雕鐫的玲瓏龍亭。中間供一面明鑲黃邊的寶藍色令旗,上面用滿漢兩種文字寫著一個黃色“令”字,這便是世祖大行皇帝特賜吳六一的王命旗牌了。龍亭一落,劉參軍領銜,高唱一聲:“萬歲!”喳地一聲跪了下去。下餘人等也都跟著高呼,行三跪九叩之禮,伏地靜聽號令。
“李一平、黃克勝、張一非、劉倉四人曲奉好佞,結黨營私,亂軍亂政,圖謀不軌——左右拿下了!”
“扎——”
四個人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幾個如狼似虎的校尉惡狠狠地走上來,兩個擒一個,熟練地將胳膊向後一擰,一眨眼功夫就被捆得結結實實。
李一平是實缺副將,與吳六——樣的品秩。此時他被吳六一的威勢嚇住了,等清醒過來,忽地一躍而起,擰著脖子問道:“你說我們曲奉奸佞,圖謀不軌,有何憑證,這是在京都,不奉詔你就想殺人,沒那麼容易!”
“搜他們!”吳六一聽而不聞,指著幾個被擒的人命令戈什哈。
一搜就明白了。李一平身上除了一柄鋒利的匕首外,還有一包散藥。魏東亭跟著史龍彪幾年,耳濡目染,搭眼一瞧就知是毒藥。笑了笑坐下,深深舒了一口氣。再看張一非和劉倉,也都穿著內甲護身,各藏著一柄短小利刃。不問自明,他們赴宴前已商定好了。只有黃克勝身上沒有搜出甚麼來,呆呆地站著不語。
吳六一頓時勃然大怒,嘿嘿冷笑道:“何先生,拿出名單來唸,念一個拿一個!”
“是!”何志銘當庭忽地站起,黑豆似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