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光指望朝廷那幾兩銀子過日子——內修政務,外連藏回、養馬練兵,結交將領。朝廷一旦撤藩,等於授我口實,便可誓師東進,一戰而勝,舍此別無良策。”
尚之信在廣東號稱魔王,殺人如麻,劉玄初的這些話他雖覺有理,卻認為失之過緩,不如速戰速決更好,於是含笑說道:“果然好!不過請先生留意,朝廷也在這麼作,而且我們無法和他比!去年擒了鰲拜,便立即下令停禁圈地,秋季又是大熟——北方七十州免了錢糧;聽說又調于成龍為河道總督。黃淮的治理也就是眼前的事;康熙元年士子應試不足額,今年聽說滿京都是公車會式的舉人!他佔了中央形勢,時不我待呀!”
劉玄初手扶椅背,聽得很認真。等尚之信說完,便笑道:“我說持重,是內緊外鬆,加緊準備,並沒有說慢慢來。朝廷的難處也很多——一多半歲入拿來給了我們,又要免捐收買民心,又要治河,哪有錢來打仗?民心也不穩,黃淮決口災民很多,北京的朱三太子也攪得很兇……”
聽到這裡耿精忠不禁問道:“朱三太子?我在北京怎麼沒聽說?”
劉玄初拈鬚笑道:“王爺在北京出入宮禁,朱三太子怎麼能光顧到你?”正說間,外頭守護的將軍馬寶匆匆進來,雙手遞一張名刺給吳三桂。吳三桂看時,上面寫著:“年眷同學弟楊起隆拜。”不由笑著對尚之信和耿精忠說道:“雲南地面邪呀,說曹操,曹操到,朱三太子來了!”大家聽了不禁愕然相顧,吳三桂見劉玄初微微頷首,便從嘴裡迸出一個字:“請!”
隨著陣陣傳呼聲,一個三十歲上下的人帶著四個長隨興沖沖笑嘻嘻地跨入了列翠軒。他手握一柄長摺扇當胸一拱,對居中而坐的吳三桂說:“五華山的舊主人特來拜會平西伯!”
誰也沒有說話。吳三桂只翻眼瞧了這位翩然而來的富貴公子一眼,若無其事地端起杯子吃了一口茶。來人也微微一笑,就近撿了個座位,後襟一掀,前袍一撅,大咧咧地在對面坐了,毫不示弱地打量著吳三桂。
半晌,吳三桂才一字一頓地開了口:“你很放肆,你知道這五華山是什麼地方嗎?”
來人“譁”地開啟摺扇,又“啪”地合住了,笑道:“我一進門就通報了!好吧,再說一遍詳細的。不才真名朱慈炯,化名楊起隆,大明洪武皇帝嫡派龍脈,崇幀皇上的三太子——此地五華山,本是我家舊物,既無轉讓契約,又無買賣文書,何時姓了吳,在下倒要請教。”
尚之信乜斜著眼插進來說道:“你膽子不小啊!分明是個欺世盜名賣狗皮膏藥的。”他話一出口書房裡立時一片鬨笑。
“你是尚之信吧。你家老子尚可喜,在大明不過是個副將,我家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貴些!”
尚之信並沒有被激怒,反而冷冷一笑,從桌上拿起方才投進來的名刺掂掂,輕蔑地說道:“哼,高貴?世上競有連文理都不通的人而敢稱‘高貴’,也真是聞所未聞。”
楊起隆撇嘴笑笑,說道:“雖然與你尚之信初次見面,你的‘學識’我卻是久仰了——請問,你怎麼知道我的文理不通?”
“好吧,我告訴你。即以此名刺為例,年、眷、同、學、弟五個字,卻一個也不真切。按你自己說,你是天潢貴胄,平西王既然受前明伯爵,就是義屬君臣。請問這名刺上的‘年’字從何而來,嗯?再說這個眷字——你姓朱,他姓吳,哪來的親戚瓜葛?這個‘同學’兩字,亦令人笑不可言,平西王軍功出身,足下祖蔭門弟,何來的‘同學’?這‘弟’字嘛,更是胡扯亂攀——平西王年過花甲,足下年不過三十,若要稱子稱孫嘛,倒還差不多……”說到這裡,列翠軒裡早已是鬨堂大笑。
楊起隆睜著眼愕然注目尚之信,按他的才學見識,批駁尚之信並非難事,但他不願這麼作,他需要騰出精力重新思考這個人。他早就聽說尚之信是個粗俗兇殘的酒色之徒,可是相見之下,卻和他得到的情報相差如此之大。楊起隆迅速恢復了神態,淡淡一笑道:“爾等只知道咬文嚼字,卻不懂得應時變通!我以君就臣,以大從小,紆尊降貴,勉從俗流,此中妙用,豈是等閒之輩所知。”
吳三桂聽到這裡,格格一笑,說道:“好吧,不管你是什麼人,既來了,就請坐到這邊來談談吧。”
楊起隆沒有言語,也沒有移坐,只輕輕彈了彈袍子上的灰塵,蹺起腿,身子微微後仰,那種從容不迫的風度,還真有鳳子龍孫的氣勢和派頭。
劉玄初斜坐在楊起隆的對面,不住用眼審視這個不速之客。心裡泛起有關“朱三太子”的種種民間奇聞。有的說崇禎臨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