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渡決口,兄弟的罪過更大了,請旨一併處分。”
伊桑阿微微一笑:“哦,蕭家渡決口之事,兄弟出京之時,皇上尚不知道,沒有訓示,兄弟也不便多言。不過——有一件事,索相和明相都點明兄弟,讓問你一聲:聽說,你們修河時,整治出了不少沙淤的良田。這些田地,本來都是有主的,可你們卻沒有發還,還有賣掉的。如此官奪民田,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靳輔和河督府的人,一聽這話,都有點上火,怎麼,連這事兒也傳到北京了。哦,修河的時候,叫那些富戶鄉紳們出工出錢,他們叫苦連天,一毛不拔,等河修好了,又想白白要回大片土地,哪有那麼好的事啊?陳潢知道,在這種場合,自己一個布衣書生,是沒有發言權的,可他性格耿直,又實在忍不住,便對封志仁說道:“好嘛,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河治不好,治河的人便該扔進河裡去喂王八。河治好了,把淤出來的田地賣給田主,又說我們是霸佔民產的賊人。反正,怎麼幹都是錯,左右都是死,我看,誰也別來治河了。坐在家裡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玩痛快了,玩膩了,站在別人身後,挑挑毛病,找找刺兒,寫上幾篇彈劾文章。這樣,官就可以越做越大,名聲也自然會越來越高,嗯,這倒不錯。”
陳潢的這幾句牢騷,都被居中高坐的欽差伊桑阿聽見了。伊桑阿臨出京時,康熙再三囑咐他,要謙虛待人,不可盛氣凌人,要有宰相的度量,不要斤斤計較。可是,這伊桑阿卻是個心胸高傲的人,盛年得志,做了尚書,又當了欽差,有了代天巡行的資格。如今,在大庭廣眾之中,竟被一個白衣書生諷刺、挖苦,他能受得了嗎?便立時發作了:
“哦?!足下何人,為什麼這麼大的氣啊!我剛才不過是奉命問一問這件事,誰說靳輔是霸佔民產的民賊了?國家花錢治河,為的是就是造福百姓,淤出的田地,發還原主,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見事情鬧大了,陳潢不能讓靳輔代自己受過,反正他一無牽掛,便也豁出去了,站起身來說道:“回欽差大人,學生姓陳名在。國家連年用兵,國庫空虛,皇上在此極端困難之時,將治河大事,交與靳大人總督,我們既在靳大人手下辦事,敢不盡心盡力?欽差大人剛才所言,雖沒明說靳大人是霸產民賊,但意在言中,誰能聽不出來。千百年來,黃河水患頻仍,治河中整出來的淤地,至少也是前明留下來的,早已幾經易主,而且地界難分,就是有主之田,在修河時,他們一不出錢,二不出力,難道國家花錢,從黃河之中奪出地來,不該歸國家所有嗎?難道讓田主出錢贖回他們應得之田,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跟著欽差來的隨員崔雅烏一聽這話就坐不住了。前些時,他曾上折彈劾靳輔,說靳輔任用妖人,不遵古法,花了半個國庫的銀子,還沒把河治好,被康熙申斥了一頓,批他了個“泥古不化,荒謬至極”。他心中不服,更恨這個無官無職的書生陳潢。便忙起身來開口質問道:“照陳先生這麼說,國家撿了百姓的銀錢,也該不還了,是嗎?”
這話問得簡直是不倫不類,靳輔聽了覺得又好笑,又可氣。心想,這崔雅烏是個專門找碴的人,得把他的氣焰給打下去,不然的話,不但說河工霸佔民產的罪自己擔不起,而且,開了這個先例,以後,再奪出淤地來,還不得讓當地的土豪劣紳給搶光了嗎?想到這兒,便冷冷一笑說話了:“崔大人,你可知道,這些田地可不是國家白撿的,是花了半個國庫的銀子換來的。這就好比,前明是李自成滅的,而我大清又從李自成手裡奪回了天下,這是上天把華夏聖主之位賜於我大清。如果照崔大人的說法,難道皇上不該坐這個天下,倒要拱手奉還給朱明王朝嗎?”
靳輔此言一出,在場的人全部痴呆呆地愣在那裡,不知如何介面才好。怎麼了?用句現代詞來說,靳輔是上綱上線了。好嘛,這麼大的題目,誰敢正面回答呀,不管你說什麼,都有欺君滅祖之罪。
欽差大臣伊桑阿到底聰明一點,尷尬之中,忽然轉了話題:“哎——今天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不見於成龍啊!”
一個戈什哈上前跪下稟道:“回欽差大人,於觀察病了,寒熱不退,不能起床,所以沒來迎接欽差。”
“哦,罷了,我說靳大人,蕭家渡決口之事,關係重大,你打算怎麼善後呢?”
靳輔知道,這報復馬上就來了,可既然欽差大人問話,也不能不答呀,便上前一步躬身回答:“下官已上表如實奏明災情,請皇上降罪,並願以全部家產,賠償決口損失。”
“嚯!好大的口氣呀,靳輔,你有那麼大的家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