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並不大,順著行人指的路輕易就到了。眼簾裡跳進一個小小的院落,角落裡栽著一藤架小黃瓜,兩三張年代久遠的矮木凳放在屋外的空地上,寧靜安逸的環境,如沈定澤所想。他怔怔站著,遠遠瞧著,這才是狗狗需要的生活,那些謾罵、攝像機、惡毒的辱罵都與他無關。
〃放我!我要找主人!〃一陣蠻橫的叫嚷從屋子裡傳出來,撕破寧靜,穿透沈定澤剛剛才平靜下來,並有點失落的心。
〃我是狗狗,狗狗!我要主人!〃
〃我是狗!我要當狗狗,我是聽話的狗狗!〃
叫嚷一聲高過一聲,村人們充耳不聞,似乎習以為常。沈定澤呆若木雞,好一會,才顫抖著雙手跨進院子。
狗狗,狗狗在那裡。他的呼吸、心跳、腳步、思緒都不聽使喚,一切全亂了套。
〃放我出去!〃不知道屋子裡有人跟狗狗說了句什麼,狗狗激動地尖叫起來:〃主人不會不要狗狗的!〃聲音裡帶著哭腔,咚咚咚的擂牆聲傳到院子裡。〃騙子!你是騙子!壞人把狗狗捉掉,主人會來打你!〃碗碟瓷器摔壞的乒乓聲不絕於耳。
狗狗!喊音效卡在喉嚨裡,沈定澤朗朗蹌蹌朝門跑去。主人在這裡,就在這裡。側邊猛然碰上一股力攔住他的腳步,胸膛被人用雙手死勁抵著,一雙瞪得極大的眼睛佈滿血絲跳入視線。何曉雅咬著牙,壓低聲音,急促而驚惶地問:〃你來幹什麼?你來這幹什麼?你瘋了嗎?〃
〃讓我見他。〃
〃你答應過我什麼?〃
沈定澤抓著何曉雅瘦弱的肩膀:〃求求你,讓我見見他。〃
〃見他?你能給他什麼,你聽見了嗎?你聽。〃她放輕聲音。
寂靜中,狗狗的哭叫仍未停止:〃我要主人,主人!主人會生氣的,他會罵狗狗的!〃沈定澤一陣心疼。
〃我愛他,讓我帶他走,我願意照顧他一輩子。〃他不顧一切了。
〃你存心要把他逼瘋嗎?你這個畜生!〃何曉雅慘笑,用拳頭怨恨地擂沈定澤的胸,小聲哭著罵:〃你能給他一輩子?你的諾言有什麼用?你答應過把他還給我的,你連幾天都受不了就跑來了。等你把他帶走了,也是幾天就受不了就把他給扔了。你休想這樣糟蹋我弟弟,休想!〃面無血色的臉上露出瘋狂的、惡狠狠的表情。
〃我要出去!我要回家!〃拼命擂門的聲音和狗狗的叫嚷夾雜在何曉雅的責罵裡。
渾身都溼透了,沈定澤對著何曉雅,手足無措,這個……這個總是一針見血的無情女人。
是的,他給不起。承諾是殘忍的,無情到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他答應過將狗狗還給何曉雅,他失信了。怎可以保證他不再失信於另一個承諾?
寒氣從頭到腳圍繞著他,讓他痛恨發生的一切,他茫然舉步,向傳來狗狗聲音的方向走去,何曉雅趕在他前頭攔著,死死瞪著他:〃你要逼瘋他嗎?你就不肯放過這麼一個可憐人?〃
沈定澤重重一挫,只要一抬手,就可以揮開這個瘦弱的不講理的女人,可他的手沉甸甸的,有千金重。看看這雙瘋狂的眼睛,他見過她坐在公司休息室裡嫻靜斯文的模樣,什麼把她逼到這樣的境地?
快崩潰了,沈定澤知道她快崩潰了,不知道她徘徊在崩潰邊緣苦苦掙扎了多少年,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她揹負著沉重的血緣責任,一點喘息的空當也不能奢望,她原本可以逃脫的,讓狗狗留在沈定澤身邊。
可她來了,哭著求著跪著,不惜用鮮血要回她沉甸甸的包袱。
這樣一個瘋子般的女人,沈定澤對著她抬不起手。剎那間他懷疑自己是否配當一個男人,他應該把狗狗的責任接過去的,他愛狗狗,他可以照顧狗狗,讓這個女人不再揹負沉重,讓她去找已經消逝得所剩無幾的快樂。
他沒有這樣做,他給不起自己的一輩子,他不敢給一個關於永遠的承諾,他沒有這種自信,象所有失敗者一樣,他敗給自己。
〃讓我見見他,我真的想他,〃沈定澤從沒想過自己會幾乎哭著求一個女人,他低聲下氣地求著:〃悄悄的,讓我看他一眼。我快瘋了,真的,假如你不讓我見他一面,我會瘋的。〃
〃不,你不能。〃何曉雅畏懼又憤怒的目光逼視著他,急促地搖頭:〃你會毀了他,你會毀了他。〃
〃我愛他,你不能明白我有多愛他。我只是想見他一面。〃
何曉雅不屑得搖頭:〃愛情?愛情算什麼東西,你可以用這個擔保?你敢說你一輩子的愛情只有一次?我難道不明白,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