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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眾人出走,大夫監定會很快知曉。因此人生性倔強,勢必晝夜追趕。深恐到時出走不成,反遭大夫監迫害,便僱了只有特殊裝置的快船。真是蒼天有眼,恰逢順風,張帆的木船一路披波逐浪,箭一般駛向京都。崖上人見此船,皆驚呼道:“怕是艘海盜船吧,如此小的船,卻行走如飛。”被人比作貪財的海盜無甚可怕,可怕的倒是那狠毒的大夫監追趕。船里人都提心吊膽。船經響灘時,玉望吟詩道:

“憂患流離胸如搗,心驚響勝響灘聲。”船行接近川夙地方,眾人才舒了一口氣。那艄公又粗護地唱起船歌:“唐泊開出船,三天到川夙。……”歌聲沉悶淒涼。豐後介用悲涼柔軟之聲唱起歌謠:“橋妻與愛子,我今皆忘卻。……”豐後介策劃此次出逃,連妻子兒女也無暇顧及,僅於這驚魂甫定時,方思念起嬌喜愛子。家中能幹可靠的僕人,皆帶走同行。若大夫監痛恨報復,必將妻兒驅逐出境,那顛沛流離之苦,有誰能幫助她們呢?此次倉皇出逃,妻小也沒顧得安頓。想像尚在肥前的他們的可憐處境,又懊悔傷心,止不住落下辛酸的淚滴。隨後又吟誦白居易詩句:“徐源鄉並不得見,胡地妻兒虛棄捐。”兵部君見他吟誦,亦勾起諸種事情來:“此次事件,確實令人費解,我竟拋棄了那幸福的愛情,捨棄了多年陪伴的丈夫,逃往異地,如今他不知作何感想?”又想:“我在京都無親無故,雖出生於斯。可少小離家,如今回去,恐無人能識了。僅為護送小姐,便拋夫別子,遺棄家鄉,於這驚濤駭浪中漂泊,究竟為了哪般?哎,將小姐安頓好再說。”她茫然無措,隨眾人抵達京都。

一行人落腳於九條一熟人家中。九條雖處京都,但為市進之地,往來都為商賈及尋常女子,非貴人居地。眾人寄居於此,鬱悶度日,不覺已至秋季。追憶往昔,緬懷未來,悲慼之事尤多。此時豐後介於此陌生之地,亦如故龍失水,一籌莫展。欲回筑紫肥前,又恐有失體面。不免懊悔此行太過草率。同來的侍從,盡皆藉故逃離他鄉。乳母既覺生活不安,又覺委屈了兒子,整日愁腸百結。豐後介安慰母親道:“母親不必過於擔心,還望保重身體。為了小姐,我也在所不惜,哪談得上什麼委屈呢?”試想,倘將小姐嫁與那粗陋之人,我縱能升官發財,平步青雲,又能安心享受嗎?“接著又道:”神佛定能保佑小姐,令她獲福。這附近有一八幡神廟,與小姐在外鄉所參拜的箱崎神廟及松浦神廟,所把的為同一神明。小姐離去該地時,曾向此神明許下誓願,因此蒙得保佑,平安回京。今當速往參拜。“便勸她們去八幡神廟上香。向熟悉情況的人一打聽,知道有一個先前親近太宰少工的人,如今是這兒的知客僧。便喚來這知客增,叫他引導,前往上香。

上香歸來,豐後介又道:“除八幡神明外,在佛菩薩中,我國最為靈驗的要數椿市長谷寺觀音菩薩,盛名曾傳至中國。雖客居他鄉,但數年拜佛,小姐定會得到保佑。”便欲帶她前往長谷寺祈拜觀音菩薩。其路途遙遠,但為表虔誠,豐後介仍決定徒步前往。玉堂久居深閨,不堪步行,心甚懼怕。但想到如今處境,只得忍痛前往。她想:“我前生造了何等冤孽,此世遭此大難?倘母已離人世,她若疼我,應早些喚我同去;如尚在人世,亦該見我一面啊!”她於心中不斷向佛祈願。可惜她連母親容貌也記不得了。過去只望母親尚在人世,因而悲傷嘆息;如今受了這般苦難,更覺渺茫。四日後已時,歷盡千難萬險,方至椿市。她早已疲憊不堪,毫無人形了。

到達椿市,玉髦已雙腳紅腫,無法動彈。一行人只得投宿於此。同行者除豐後介,還有兩個身佩弓箭的武士,三四個僕役及童男。女眷僅有玉紅乳母和兵部君。眾人裝扮成旅行者,衣服皆披於頭上,衣裙撩起,頭戴女笠。此外另有二老侍女和一個負責清潔的女僕。這一行人數甚少,極不顯眼。他們來到住宿處,先點燃佛前照燈,擺上供果。日暮時分,一法師從外邊回來,卻是此家主人。法師見住下玉髦這一行人,很不高興,說道:“今晚有貴客來此泊宿呢。你們從哪裡來?女人家不懂規矩,會做出不合時宜的事來。”玉鬃等聽了甚是氣憤。正於此時,果真湧入一群人。

眾人中,一大群男女僕從族擁著兩個華貴婦人,內中還有幾個儀表堂堂、氣度不凡的男子,雖帶著四五匹馬,卻皆是步行而來的。他們舉止謹慎小心,並不張揚。,法師所說的貴客定是這些人了。見玉堂等人先住下了,法師很是懊喪。玉望他們也覺得不好,想另尋住處,但一來有失面子,二來亦不甚方便。因此用帷幕將玉望居處隔開,讓出地方來。新來的客人也很客氣。大家互相謙讓,各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