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跟在馬屁股後面連跑帶跳,次次都是有驚無險,除了被揚了一頭一臉的灰塵,吃了滿嘴的黃土,身上倒是沒受什麼傷。一路上,那青年只是策馬疾行,連頭都不曾回過一次,當真是個狠硬心腸,全沒得半分憐香惜玉的意思。就這樣一口氣跑出二十來里路,山道兩側的山勢越來越平緩,眼看著就要出了飛龍陘了,青年才緩緩勒停了馬。他一停,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辰年也跟著停住了腳,一屁股就坐地上了,張著嘴死命地搗氣,胸口喘得跟燒火的風箱一般。再看臉上連土帶汗的,也是泥一道水一道,糊得跟剛泥過的牆皮,連一口白牙都成了土黃色的,隻眼珠子那還能看到點白色。青年轉回頭掃了一眼,目光落在辰年身上的時候,眉頭就隱隱地皺了皺。可那表情轉瞬即逝,還不等別人瞧得清楚,他的眉間又已是恢復了一片平和,嘴角往上彎了彎,竟撥轉了馬頭往辰年處來了。&ldo;站起來。&rdo;青年不緊不慢地說道。辰年兩條腿都像是灌了鉛,早就不聽使喚了,聞言只是仰著頭瞪他。青年面上仍帶著淡淡的笑,手上卻是毫不含糊,揚手就是一鞭,&ldo;啪&rdo;地一聲抽到了辰年的腳邊上。辰年立時從地上躥了起來,若不是她小時候被製得狠了,不許她說髒話罵人,此刻怕是已經問候了青年的長輩。&ldo;起來走走。&rdo;青年笑了笑,又吩咐一直攥著繩子那頭的侍衛,&ldo;鄭綸,牽著她慢慢遛遛。&rdo;這話說得真是太難聽了!辰年實在是按捺不住,忍不住張嘴罵道:&ldo;你‐‐&rdo;青年微微地眯了眯眼,問:&ldo;你什麼?&rdo;辰年自小在清風寨裡橫行霸道,哪裡曾怕過什麼人,今天落在此人手上已是夠隱忍的,誰知還遭他如此戲弄,她腦子一熱,那股子混不吝的勁頭又上來了,當下就接道:&ldo;你大爺的!&rdo;青年眉間一冷,揚手又是一鞭,這一回卻是往辰年的頭頂落下。辰年心中大駭,苦於手臂被綁不能阻擋,只能猛地往後仰身過去,試圖避開這一鞭子。鞭子挾著勁風在她面前擦過,她只覺得鼻頭一痛,再對著眼睛一看,鼻尖上已是見了紅。她不過才十六七的年紀,正是女孩子愛美的時候,見這人一鞭子抽破了自己的臉,頓時就傻了,眼圈一紅,眼淚竟然都下來了。青年沒料著辰年竟然會哭,一時有些意外,哭笑不得說道:&ldo;你哭什麼?我又沒真的要打殺你。&rdo;辰年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會哭了,心中既是惱羞又是委屈,想趕緊把臉上的淚抹乾淨了,可偏偏兩隻手都被捆得結實,根本就騰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由著眼淚唰唰地往下流,一會兒的功夫就在臉蛋子上衝出了兩道泥溝,倒是露出灰土底下紅紅白白的面板來。那青年還低著頭看她,辰年越發覺得自己丟人,她不肯示弱,抬著下巴恨恨地瞪著他,叫囂道:&ldo;小爺我必報此仇,有種就報出你的名號來。&rdo;青年聽了卻是不由笑了,說道:&ldo;你連自己的名號都不敢報,卻要來問我的名號?&rdo;辰年磨了磨後槽牙,冷聲說道:&ldo;謝辰年,清風寨謝辰年!&rdo;&ldo;謝辰年?&rdo;青年唸了一遍這個名字,緩緩地點了點頭,然後從馬上伏低下身子與辰年平視,盯著她的眼睛說道:&ldo;封君揚,你可要記住了,我叫封君揚,以後若要報仇可千萬別尋錯了人。&rdo; ☆、 突逢變故說完了,他又對著辰年笑笑,也不再為難辰年,只吩咐鄭綸將辰年帶在馬上,一隊人重又出發。辰年雖仍被捆著,可到底不用追在馬屁股後面跟著跑了,又見鼻尖上的血自己就止住了,也不怎麼疼,便知道傷的只是點外皮,不用擔心以後沒了鼻子。這樣一想,她心中的慌恐就少了許多,也有心思合計起逃跑這件事情來了。只要葉小七把信送回去了,寨子裡就一定會派人來救她的,可誰會出馬呢?是二當家還是三當家?還是說他們一塊兒來?只可惜義父這會兒不在寨子裡,若是他在,哪裡還用得上別人動手!不過,也虧得他不在,他若是知道自己帶著人下來做買賣,非得關她一年半載的不成。辰年趴在馬背上,滿腦子的胡思亂想,一會兒懊喪一會兒慶幸。這隊車馬又行了小半個時辰,便已是走出了飛龍陘,官道立顯寬闊平整起來,眾人俱都是暗暗鬆了口氣,只要出了這太行山,山匪就不足畏懼了。封君揚察覺到眾人的心思,卻沒說什麼,只輕輕地勾了勾唇角,轉頭吩咐身邊的侍衛道:&ldo;到後面和表小姐說一聲,她若是還想騎馬,現在便可以出來了。&rdo;侍衛領命而去,一會兒功夫,一位穿著淡綠衣衫的少女便從後面策馬追了上來,正是封君揚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