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起來)那老傢伙做的就是這一套。(他模仿起穆旺加扎,相當逼真)讓我們把那些該死的蟑螂從我們的綠色土地上清除掉,我的朋友們。哦,對。讓我們為我們所熱愛的剛果人民奪回祖國。對此我贊同,我們都贊同,不是嗎?(他又停了下來。沒人回應)我說,讓我們統一行動,把他們趕走吧。砰!啪!滾開!(沒人回應)但只能採取非暴力手段。(鱷魚皮皮鞋又在嘎嘎作響)問題是,你們要做到哪一步才停下?我是說,1994 年過來的那些可憐蟲怎麼辦?我們也要把他們趕走嗎?我們要把坐在這裡的迪德納趕走嗎?叫他們帶走孩子,卻要把奶牛留下?
在樓上會議室裡,我就害怕哈賈搖身一變而成破壞者。他以一種很隨意卻顛覆性十足的方式,幾分鐘之內就把對話帶到了我們所面臨的最易引起分歧的事情上,即迪德納所屬的班亞穆倫格族的地位問題,不過他們卻有資格成為我們事業的同盟者。
弗蘭科:(這次還是說了一條諺語,但這次是在挑戰)木材在水裡放上十年也絕不會變成鱷魚。
(長時間的安靜,氣氛緊張)
迪德納:弗蘭科!
我耳機裡傳來的尖利聲響差點把我給震出“電椅”外。迪德納憤怒地用力推開椅子。我能想像得出他是如何用手狠狠地抓住扶手,滿頭大汗地盯著弗蘭科,神色中充滿著強烈懇求。
迪德納:弗蘭科,這種事情何時才能到頭?你和我?班亞穆倫格族確實屬於圖西族,但我們不是盧安達人。(他氣喘吁吁,但還繼續說下去)我們是剛果人,弗蘭科,跟馬伊·馬伊民兵組織一樣,都是剛果人!沒錯吧?(聽見弗蘭科的嘲笑聲,他怒吼起來)穆旺加扎明白這一點,你們有時候也明白。(用法語舉了個例子)我們都是扎伊爾人!還記得在蒙博託時代,學校裡教過我們唱什麼歌嗎?那麼我們現在為什麼不唱呢?我們都是剛果人!
不,迪德納,不是我們所有人。我在心裡默默地糾正著迪德納的話。學校也曾教我跟同學們一起自豪地唱這些歌,但有一天,他們用手指指著我這個私生子,高聲叫著:薩爾沃不是,這個混血兒不是!這頭剃過毛的豬不是!
迪德納:(繼續他的長篇大論)1964年大起義中,我父親,一個穆尼亞穆倫格人,與你父親並肩戰鬥,而你父親是辛巴組織的成員。(他聲音嘶啞,氣喘吁吁)當時你還年輕,也跟他們一起戰鬥。這件事沒讓你成為我們的盟友?(他厲聲說道)不,沒有。(他憤怒得用法語怒吼)這是有悖常理的聯盟!辛巴組織繼續殺我們的人,偷走我們的牛群當他們的軍糧,而今天的馬伊·馬伊民兵組織也同樣在殺死我們的人,偷走我們的牛群。當我們報復時,你們叫我們班亞穆倫格人渣;而當我們剋制自己時,你們就稱呼我們是班亞穆倫格懦夫。(他大口大口地喘氣,就像快被淹死那樣)但我們在“中間路線”的旗幟之下可以聯合起來(他厲聲說道),停止相互殺戮,不再相互仇恨(他又吼起來),停止為我們的死傷者報仇。我們在這個或那個領袖的領導下,可以停止內亂與仇恨,聯合起來。如果是這樣,那麼……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倫敦口譯員 第九章(5)
他突然住了口,氣喘吁吁,看上去情況不妙。這讓我想起了住院的讓—皮埃爾,想起了他身上的輸氧管。我坐在“電椅”邊上,等著弗蘭科對他加以反駁,卻不得不疲憊地再一次聽哈賈說話。
哈賈:他媽的,到底是哪方面的聯盟?想要達到什麼目的?一個統一的基伍?無論南北?我的朋友們,讓我們掌握我們自己的資源,進而掌握自己的命運。哼!哼!狗屁!資源早已被控制了!被一群盧安達瘋子,他們武裝到眼球,一有空就強暴婦女!那些盧安達聯攻派民兵們在那裡盤踞已久,連該死的聯合國也不敢未經他們的允許就飛過他們上空。
迪德納:(輕蔑地笑了出來)聯合國?如果我們需要聯合國來為自己帶來和平的話,那麼我們得等到我們的兒孫輩都死了。
弗蘭科:那麼或許你現在就應當帶你的兒孫們回盧安達去,我們就能獲得和平了。
哈賈:(趕緊用法語調停,大概是想阻止他們二人的爭論)我們?我聽到你說“我們”?(他的鱷魚皮皮鞋的著地聲像是大炮在連續開火,然後是死一般的沉寂)你真的認為這事情跟我們有關?那老傢伙可不想要我們,他只想要權力。他想在自己死之前就在史書中獲得一席之地。為了達到這一目標,他準備把我們出賣給那個奇怪的財團,哪怕會弄得當地人的埋怨聲驚天動地,哪怕我們會被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