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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局長斬釘截鐵:局級,當然是相當局級!

對方顯得有了信心:那麼作為領導機構的理事會,其成員是否都相當於局級幹部?至少也是副局級吧?

M覺得不太好回答了:唔唔,個人級別嘛,當然……這件事我們……還得與上級人事部門協商……

對方懇求:如果有了最後的結果,希望你們一定要下個檔案,明確規定一下,免得下面含含糊糊。你要知道,眼下不尊重知識與人才的情況還十分嚴重。

這時,遠處又嚷嚷起來。一個大胖子在那邊不顧N的勸說,手舞足蹈,衝向這邊。M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因為他早被那大胖子纏過多回。那大胖子不過是要來發點理事脾氣,說當選名單中他的名字被錯印了一個字,非更正重印不可。否則他就要以一個大學教授的身份提出強烈抗議。

M局長趁大家都去看熱鬧,偷偷溜走。但他剛要進廁所門,又被另一夥迎面攔住。那是幾位大嫂,業餘語監員。她們好像有什麼話要說,但誰也不肯出頭說。你推我,我推你,有一位把另一位狠狠揪了一把,於是都嘻嘻哈哈大笑退了好幾步,弄得M局長有點尷尬,不知自己是該追逼上去還是該守在原地。終於,她們忍住笑。其中一位紅著臉進言:局長哎,有個事要問一下,我們……有那個沒有呵……那個呵。

什麼那個?

局長不理解。她們急了,由剛才的不說變成了眼下的都搶著說:就是文憑呀。這次培訓班學習的文憑呀。聽說,有些文化人賺大錢,他們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有張文憑嗎?我們這次出來學習半個月,總得給我們一個什麼吧?

見局長沒有表態,她們說得更七嘴八舌了。有的說街道工作最難搞了,你們說話一張嘴,我們辦事跑斷腿。有的說我這次連毛衣都沒打,學得腦袋都大,理應得到犒勞才對。還有的說住賓館誰稀罕?這次來參加學習,耽誤了好多正事,我家裡那個死鬼平時連飯也煮不好的……不知道什麼事好笑,她們又你戳我,我揪你,又爆出一陣野野的大笑。

M局長已經臉色發白,見她們笑,只得賠笑一下;見她們說,只得繼續聆聽下去。他拿出當局長二十多年的全部技巧來對付各方人士,又是拍肩又是拉手又是整理對方的衣領,還問伙食如何,問蘋果吃了沒有,問旅遊照片是否拍得成功,或是突然嚴肅地指出:你的發言太精彩了一定要上簡報;或是微笑著抵賴:我也堅決反對唯文憑論,但國家的用人政策如此我有什麼辦法?最後,他還表示這次會議很有收穫,這樣的會一定要多開,而且歡迎諸位以後常來語管局做客,要是門衛不讓你們進,你們就打電話直接找我,這沒有問題……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特別和藹可親,好像他多年來總是習慣於同老農在田頭話家常,或者對清潔工人問寒問暖。

暫行條例(17)

整整一天就是這樣過去了。他好容易逃脫糾纏,才記起自己的生理任務。但一踏上那溼漉漉並印了很多黑花腳印的瓷磚地,他覺得氨氣太刺激簡直燻得眼皮都睜不開,又感到頭暈耳鳴,噁心欲吐,怎麼也沒法小便。

大會醫療室對他給予了診斷。大夫說他可能是憋尿太久,已造成了尿道中毒感染。

局長只得提早離會。

M局長在療養院待了一個月,體重有所增加,病情有所緩解,還用鉛筆在檔案上畫了好些圈圈點點槓槓,並初步學會了打網球和聽交響樂。牌技也大有提高,他能一邊談形勢確實大好一邊把對手的底分穩穩地摳過來。

但他覺得住在這裡並不特別舒服。比方說他愛好清淡甜食,受不了辣椒,向餐廳管理員提過好幾次。每次對方都點頭表示明白,可一到開餐時,送來的又是紅炸炸的辣椒。那電風扇也很怪,你開四擋它就是一擋,你開一擋它就是四擋。他叫院裡派人來修一下。果真來了一個電工,搗騰一番,但他走後那電扇索性不轉了,端莊而安詳。

同房的一個矮老頭也令M不滿。那老頭一到晚上就怪聲怪氣打呼嚕,打法十分不標準,好像帶了點方言味道。他白天總在枕頭邊清理和收揀著什麼,或在屋角的煤油爐邊一個勁吹煙,拿兩大瓣屁股衝著M。M回憶起來,好像整整半個月沒見過那老頭的臉了——莫非是個沒有臉的人?

他決定出院回家。這天他叫來小車,一路進城,發現兩旁的高樓越來越多,黃的白的紅的藍的,燦爛得不像是真的,倒像一些兒童的積木。樹木的葉子綠得鮮亮,顯得很厚很硬,在陽光下熠熠閃亮,也不像是真的而像是蠟製品。一排排商業廣告在車窗外閃過,上面的畫都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