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還有些石脈不知含了什麼東西,呈深深赭色,如淋漓鮮血劈頭劈腦地從山頂瀉下來,一片慘烈的兵家氣象。仲裁縫突然覺得,他聽到了來自那裡的轟隆隆聲浪,聽到了先人們正在對自己召喚。
路過瓜棚時,見綠葉叢中冒出一張老人的臉。
“仲爺,吃了?”
“吃了。”他淡淡一笑。
“要祭穀神了?”
“要祭的吧?”
“輪到誰的腦袋?”
“聽說……搖籤。”
“搖籤?”
“搖到我就好了。”
“活著是沒什麼意思。”
“我都活過了五十,該回去了。”
“誰說不是呢?”
“省得餓肚皮,省得挑擔子。”
“還省得蚊子螞蟥咬。”
“省得日曬雨淋。”
“省得受兒孫的氣。”
雙方不再說話。
山上的樹漫天生長。從茶子坡過去,大木就多了。有些樹上紮了篾條,那都是壽木。寨裡的人很小就要上山給自己看壽木,看中了,留個記號,以後每年檢查一兩次,直到自己最終躺進壽木做成的棺材。但仲裁縫很少進山,也一直沒選過壽木,而且憎惡這一棵棵居心不良的鳥樹。君子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死也要有個死威,死得頂天立地,還用得著準備什麼?他提著彎刀進山來,就是要選一處好風景,砍出一個尖尖的樹樁,然後樁尖對準糞門,一聲嘿,坐樁而死,死出個慷慨激昂。他見過這種死法。前些年馬子洞的龍柺子就是一個。他咳痰,咳得不耐煩了,就昂首挺胸地坐死在樁上。後來人們發現血流滿地,樁前的草皮都被他抓破,抓出了兩個坑,翻出了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