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我譏誚你麼?我要有這個心,就嚼舌根死了我,我說的是真心話。”奉承得婆媳兩個真說不出的樣式。
那傅奶奶同富姐沒話說強說,不笑強笑,做出那些假親熱來趨奉。當日貶淺貴姐那幾個婢婦,這個拿過酒壺來,道:“姑奶奶的酒恐怕寒了,我換換。”那個捧鍾茶來,道:“姑奶奶,請用一杯茶。”叫得那姑奶奶震心。席散了,進去更衣,眾人沒一個不簇擁著貴姐。要勻面,這個忙去捧鏡子,那個就去拿粉盒。要洗手,這個趕忙去掇水,那個慌去拿手巾,十分小心殷勤,都不足為異。連當日望著他叫的那幾條狗,如今見人奉承他,他跟著前後搖著尾巴亂跳,也似乎來奉承之意。【前後皆夾敘著狗,不過謂炎涼世態中人,皆狗而已矣。】外面吹打上席,眾堂客也都出來上坐。外邊閻良,內裡創氏,無非一味奉承而已。【此一段,看者謂作者將閻良、創氏描寫太過,人之無恥或不至是。餘有一相識白姓者,其親侄皆系宦而富,彼稱之曰姑太爺。更有一至親,不必著其姓,彼之二女妻堂兄二人,稱其弟曰姑爺姑奶奶,婿之兄弟皆曰姑爺姑奶奶,婿之侄曰相公。其兄家寒,稱曰女婿女兒,婿之兄弟鹹曰相公。此等小人,與閻良、創氏又何異哉?】傅厚兩口子也幫著打撮棒鼓趨奉。到三鼓席散時,傅厚夫妻在席上就面請了關爵父子夫妻。關爵再三辭謝,他更再四敦請,關爵只得允諾。
次日,又擾一傅家一日戲酒。此後,閻良、傅厚同關家親厚無比,沒三日不接女兒女婿,無十日不請親家夫婦。關爵因見世事不妙,也不叫兒子求名,置了些肥田美產,溫飽以終天年,這便是他的結局智。
按院臨行,又來辭關爵。關爵因受了知州之託,向他道:“州尊在地方上雖然要幾個錢,也還是他分中當得的,從不酷虐害民,求老年兄垂青一二。”按院首肯。次早,關爵又進城拜送。按院起行之日,知州送到交界。按院道:“前日關年兄力薦該州在地方上頗得民心,此後更加清慎勤,本院自有公道。不須遠送,回去罷。”喜知州滿心歡喜,辭了回衙,又到鄉中來拜謝關爵推揚之德。逢時遇節,厚禮相送,不必多說。
日月如流,又是崇禎十七年新歲。歲次甲申,鍾生聞得流寇漸逼京師,終日眉頭不展,飲食俱廢。每談及此,即長吁墮淚。錢貴見他如此,勸道:“古云: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如今這些當道大老,受朝廷莫大之恩,將國事盡皆置之膜外。何況君林下小臣,做此杞人之憂何益?”鍾生正色道:“賢妻是何言也?我雖蒙聖恩放逐歸來,我當日也曾食祿數載。食人之食者,當憂人之憂。豈可以今日不曾做官,把朝廷之事就不經心乎?”【君子則謂之忠,小人必笑其愚。】錢貴見他說得大義凜然,不勝嘆息。
又過了些時,聞知李闖三月十九日攻破都城,崇禎皇帝在煤山自縊,已殉社稷。他打聽這信真了,白冠向北拜祭,大哭了一場,要尋自盡。被人知覺了,閤家啼哭勸止。他只是哭泣,堅執不聽。鍾自新同著鍾文、鍾武日夜守著他,寸步不離。錢貴暗暗著人對梅生說了,請他來勸解。梅生來了,勸道:“合城多少鄉宦,未聞以身殉國者,兄何必乃爾?”鍾生道:“士各有志。古云:主辱臣死。況主已死了,為臣子者與闖賊誓不俱生。恨我書生力綿,不能殺賊,故欲一死以報君恩耳,尚忍臣賊乎?梅生道:”故君雖崩,自有嗣君繼立。尚還仰望殲賊復仇,以雪斯恨,今日徒死奚益?況我們這南京地方,還是明朝地土,並不曾為賊所有,何得就是賊之臣子?何必預先就死?若此地果為賊所有,弟雖未仕,亦叨一第,亦當蹈東海而死矣,肯臣賊乎?今日尚早,死非其時,不必著急。“鍾生聽他這話,尋思亦似有理。答道:”兄言亦是,弟姑俟之。“【鍾生之後不死者,非一旦變節。他今之慾死,特不肯臣賊耳。後闖王已死,又何必死?所謂可以死可以無死是也。】
次日,宦萼、賈文物、童自大、鄔合、鮑信、鮑復之聞得了,都來勸解一番。鍾生自此以後,總足不履戶,惟兀坐小齋,終日書空咄咄。雖於妻妾之前,從不曾見他有一點喜笑之容,如此者將及一載。
一日,宦萼到鍾生家中來,坐下說道:“老父聞得長兄自從知先帝升遐之信,與賊誓不俱生,終日讚歎。方才得一邸報,知李自成已被天誅,特命弟送來與長兄一看,稍快心胸。”鍾生接過看了,以手加額,道:“先帝有靈,先帝有靈。”復恨道:“恨不能以此賊剖心瀝血,肆諸市朝,以祭先帝在天之靈之快耳。”
你道這瞎賊是怎麼死的?他自得了北京,親自領兵去攻山海關。到了石河,被大清兵馬殺得大敗虧輸,亡魂喪膽,跑回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