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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於如此酷烈。這種行為舉事,是愚戇不肖的人之勉強所為,不是聰明賢達的人之自然行事。賢人擁有天下,重在貴有;貴有之要,在於使擁有的天下適用於自己。所謂賢人,必定是能夠安定天下治理萬民的人,若是連自身都不能安逸得利,如何能夠統治天下?出於這種考慮,我願肆志廣欲,長享有天下之利而不受有天下之累,難道不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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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節:第七章劉邦西進運動(3)

二世皇帝胡亥本來是沒有政治抱負也沒有政治野心的帝室公子,他年方二十出頭,敏感早熟而神經質。多年來,目睹父親一生汲汲於政務,宛若堯王禹帝般勞苦,而當天下偉業大成時,卻面臨病痛的折磨,苦於生命的短暫,尋藥求仙,苦苦期求得不到解脫,終於違願逆情,撒手葬身於暗黑冷徹的地下。貼近父親一生的真相,特別是親臨父親垂死的陰冷,胡亥早早地生出生命苦短的強烈感受。

即位之初,胡亥曾經私下將他的這種心境向老師趙高透露過。他對趙高說:〃人生在世,宛若乘坐六馬快車馳過缺隙,轉瞬即逝。我既然已經君臨天下,希望能夠窮盡耳目之所喜好,享盡心志之所慾望,同時也安定宗廟國家,使百姓和樂,如此長有天下,享盡天壽,辦得到嗎?〃

趙高是善揣人意的人,他順應二世的心思,肯定二世的想法是唯有賢明的君主才能夠實行的兩利良方。趙高又是心機深刻的人,他誘導二世不安和享樂的心思去消滅政敵。在趙高的誘導下,二世將兄弟姊妹們幾乎殺了個精光。二世骨肉相殘,目的是消滅帝室中可能的競爭對手,求得在位的安心,為享樂創造條件。兄弟姊妹們斬盡殺絕,孤身一人承繼父業以後,在親情的孤寂之外,似乎一時得到某種安心,可以尋父親的足跡,驅車外遊,安享有天下之利。殊不知突然間晴天霹靂,天下大亂,叛軍兵臨城下,不僅個人生命,連帶整個帝國基業毀於一旦的寂滅突然出現在眼前,受此重大刺激,生來沒有政治才能、也無施政興趣的胡亥完全喪失了對於權力和人生的安全感,及早享受人生,滿足行樂的慾念,成了他至上的追求,如同查知死期瀕近的絕望者,時限越是緊迫,行樂越須及時。

這時候的李斯,已經七十有餘,相對於剛剛二十歲出頭的胡亥,如同爺爺輩。李斯身處宮廷之外,軍國政務纏身,無法與胡亥朝夕溝通。他從政近五十年,人生就是政治,政治就是施政的行動,對於他來說,當前政治的要務,就是危難之後重建帝國的安穩。對於胡亥明確表明的縱情逸樂的強烈願望,他感到意外和惶然;對於他來說,二世的心境宛若天外的玄音。

我整理歷史到這裡,慼慼然感到李斯與胡亥之間有難以逾越的代溝。這種代溝,不僅是二人之間年齡的差異所至,更是不同時代間精神的錯亂所由。秦漢時代,是英雄的時代,經過諸子百家知識啟蒙的漢民族,剛剛步入壯年,大丈夫輕生重義,鮮廉寡恥,精神外向於國家社會,開疆拓土,建功立業,實實在在地追求高位富貴,正是時代風氣,也是人物時尚。李斯其人,正是如此英雄時代的模範。至於英雄遲暮,生命覺醒,個人在內向自省的反歸中,感受到時間流逝、生命速朽的虛玄精神浪潮,還遠在四百年以後的魏晉時代。然而,遲暮未來有前期預告,往往出現在早熟而衣食不愁,養尊處優的王室侯門中。二世皇帝胡亥,當為其先知先覺。

胡亥的感悟,這種生命苦短的煩惱,如果絕世出家,流佈有道,可能創立解脫的宗教;如果宣洩於個性表現,辭章文字,可能成為哲學家和詩人。然而,胡亥與時代錯位,他生長在秦漢時代,從小接受法律教育;胡亥又與人生錯位,他被錯誤地安置在與他的天性氣質完全不相適合的位置上,被決定的人生是皇權高位。他沒有宣洩內省感悟的通道,他沒有同鳴共感的友人,他的被壓抑的心境,一步步轉化成了及時行樂的慾望和行動,他的感悟和先覺,一步步走向了瘋狂和破壞。

三李斯重讀《韓非子》

李斯懂得,政治的本質是權力;權力高於政見,與道德無緣。在權勢利害和政治主張衝突的時候,權勢利害優先;在權勢利害與道德倫理不合的時候,拋棄道德倫理。

李斯不能理解二世的煩惱,無法作適宜的引領疏導。李斯是實幹的政治家,長於權衡利害的政客,他在二世的下書中更多地讀到的是實實在在的不安。二世皇帝在下書裡有如下的質問:〃身居三公高位,何以致盜賊如此?〃譴責的矛頭,已經直接指向自己。李斯緊張了,他感到殺伐的危險。李斯再次仔細閱讀二世皇帝的下書,開始體會和揣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