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蓮繾綣迎風下,初雪似花潔無暇。
總務堂前,王鯉孤身佇立,身前目光萬道,不以為懼。
陳無咎早有預料,因此也不驚訝,所以此時怔住的除了兩萬有餘的外門弟子們,還有他身後半步的李君寧,以及一直在和稀泥的總務堂主顧鴻。
李君寧第一時間便想要給王鯉打個圓場,他著實不希望王鯉因為一時的氣憤而惹惱了在場的師兄弟,雖然這些外門師弟加在一起也並不能真的將王鯉怎麼樣,可李君寧素來就總是那種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性格,完全不想製造或延續衝突。
只是,他心尖剛剛動念,便敏銳地察覺了一道不加掩飾甚至可以說是刻意提醒的眼神。
看到師祖陳無咎的目光,李君寧只得張了張口,便頗為無奈地嘆息低頭了。
顧鴻很驚訝,他看著王鯉的側臉,情緒難以剋制地浮至臉龐。
一剎那而已,他甚至感覺自己彷彿又看到了當年那個初初入門蜀山,便敢在執法殿和所有資歷更老的蜀山弟子們叫板的王闊。
而且,那時候的王闊不止是嘴上說說而已,但凡真個有人不聽,他也是真的敢於動手。
這還真他孃的是一家人啊!
顧鴻心中一嘆,笑容也隨之覆蓋驚訝。
他趕步上前:“師侄,可否讓我說上兩句?”
王鯉轉頭看他,面上有些淺笑,聲音放低了些,“顧長老此前對他們一直無言,現在卻又有什麼好說的?”
如此直率的提問,似乎僅差指著他的鼻子進行質問。
顧鴻笑意微僵,正調整心緒之時,王鯉緊跟著又說:“顧長老,俗話說,話多不甜,所以今日我與他們的話就只有這麼多。他們既然聚集在總務堂前,想來對顧長老的名聲與威望也多有欽佩,所以接下來的話,我便只與顧長老說,如何?”
顧鴻的笑容愈發淺澹,唯有多年來養出的城府讓他可以維持最後一點笑意不失。
他雖然看起來似乎六十來歲的模樣,可實際上已經非常年邁了,幾乎已經抵達了元神境壽命的極限,他的身軀不由自主地稍稍顯出句僂。
望著面前已經能夠與自己目光平行相視的孩子,他的目光從宛如死水的沉靜中,逐漸開出了燦爛的花兒。
“呵呵,好啊,師侄有事,不妨與我直說。至於外面這些人……”他扭頭望去,正色道:“既然師侄已經言明前後因果,且又給出了確切的解決辦法,那我稍後便命人將他們全部遣散,若他們仍不知好歹,那也怪不得旁人了。”
王鯉不作回應,他也看向下方眾人。
上萬道目光的複雜程度自然不必多言,他們的眼神與表情逐一匯聚著印入王鯉童中,箇中情緒皆不相同,彷彿頃刻間照出世間百態。
這些人,有的確實茫然不知所措,可更多人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只是表面在故作痴傻,也有人心知肚明地參與其中想要趁機謀取一些好處,更有人私潛暗躲,包藏禍心。
但,不論如何,現在是時候結束了。
至少,迎著王鯉的目光,沒有人敢站出來發出質疑。
倒不是因為王鯉有多麼厲害的實力和驚人的名聲,而是因為王鯉代表的是內門,他身後此時此刻就站著一個代理宗主之職的人仙。
更別說,他背後望不見的,還有一個曾經幾乎讓在場所有人都嘗試過厲害的執法殿主,一個天才之名遠揚的絕世仙子,一個半步金仙的蜀山宗主。
不管他們橫看豎看,總之都是三個字。
惹不起。
王鯉回身,眾人入殿。
總務堂前雪花紛飛,地上的身影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尷尬沉默之後,一個接著一個,無聲地動了起來。
此時,幾乎所有人都根本就沒有想過真的要去翠微仙山和王鯉講實力或者講道理,而是將莫名的期盼放在了王鯉所說的神位上。
被封出去的土地神位當然不可能再回來,這是所有人以往就非常清楚的共識,哪怕為了維護內門核心弟子王鯉的名聲,也不可能再收回來還給他們。
更何況,王鯉之前在安平府做過些什麼,他們也都瞭然於胸。對於這樣一個敢想敢幹有實力有身份又有背景的內門核心,他們不敢去觸黴頭,也不會強出頭。
更主要的是,王鯉是個年輕人,年輕人似乎總是更激進一些,他們敢在陳無咎面前不挪窩,卻不敢在王鯉面前繼續裝死。
陳無咎可能會輕拿輕放,換作王鯉,那可能真就飛劍出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