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這般溯回的神通,也並非有利無弊,起碼對王鯉的心態有極大的考驗。
每一次溯回,都是一場眾人相伴在側卻仍舊自我孤獨的歷練。
眼神遍及五人,他們的形象和神態被王鯉深深刻在腦海,心頭的愁緒則被清靜道境壓在內裡不顯半分。
於是,幾個徒弟見王鯉面無表情,眼神泰然,一時也不再吭聲,只等他繼續說話。
片刻,王鯉輕輕了一口氣道:“徒弟們,靈山不是龍潭虎穴,為師也不是狂悖無知之徒,此行無恙,你們就安心待在此地……嗯,不會有事的,你們誰都不許偷偷跟來。”
他本想說的是:安心待在此地等為師回來。
可實際上他非常清楚此去之後他不會再回來。
所以,哪怕他們都只是過去的一個光影,一道痕跡,王鯉還是沒能忍下心來出言欺騙。
話落,他扭頭欲走。
只是六耳與悟空卻十分機敏,兩人都察覺到似乎有什麼沒有被他們發現的異常,於是兩隻猴子異口同聲地喊道:“弟子願意等待,師父何時能歸?”
王鯉腳步一頓。
此時,他彷彿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身後五雙眼眸投來的視線。
眉頭微凝,他靜默數息,最後回頭一笑,繼而御劍騰空,直向靈山。
……
“這陳玄奘,果然不同了。”
“陛下,他看起來可一點兒也不像是當年那個肆意狂妄的金蟬子。”
玉帝不苟言笑:“金蟬子真靈尚未覺醒。”
身旁,王母沉吟少頃,才道:“如今陳玄奘的改變著實突兀,想來應是修行漸深,逐步為劫氣侵擾。”
“縱有劫氣加身,也可見其心志堅定。”玉帝一頓,忽然嘆道:“不愧是太白看中的劍修。”
“劍道修行,守意重心。我還記得,他以前是個動不動就能哭出來的小和尚,唯有取經一事極為堅定,不想一朝入道,竟能有如此決斷,當面呵斥觀音、文殊與普賢,此等行徑,估計天下沒有多少人敢於效仿。”
“還不是因為他是取經人。呵呵,他聰明著呢,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任務非同凡響,等閒不會出事。”
“可他現在還是出事了。”
“朕倒是覺得,他對此早有預料。”
“哦,陛下此言何意?”
玉帝稍稍一想便道:“也許,很多人都會認為他是從看到獅駝嶺中人族的屍山血海那一刻起便下定了決心。不過朕更傾向於,自從他看到觀音非要用一隻編到一半的破竹籃將那條每年食童年童女的魚妖收起時,便已經更有了決斷。”
聞言,王母不由面色一頓。
玉帝接著又道:“而且,他肯定知道此去靈山必無好事,朕甚至懷疑,他猜到了佛門即將廢掉他,所以此行便是心有死志,想要最後綻出一點光芒罷了。”
王母頷首:“飛蛾撲火,也堪壯烈。”
“是啊,飛蛾撲火……”玉帝微微仰頭,眸中彷彿又閃爍出了一個白袍白髮、笑容和煦的老頭。
“他們,是一類人。”
王母知曉他言語所指,也不禁點了點頭,“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朕……做不了什麼。”
“陛下,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但很明顯還不夠,對嗎?”
王母不語,此言實難相對。
另一邊,王鯉已經看到了靈山,望見了雷音寶剎。
頂摩霄漢中,根接須彌脈。
綵鳳雙雙,向日一鳴天下瑞;青鸞對對,迎風耀舞世間稀。
須彌山巔,黃金作瓦,瑪瑙鋪磚,蕊宮珠闕,寶閣珍樓。
紅塵不到諸緣盡,萬劫無虧大法堂。
劍瞳一開,金色佛光籠罩著整個須彌山,恍惚間好似聚成一根擎天金柱接天連地,自洪荒天地中徑直接入混沌之內,處在混沌中的那端王鯉著實看不真切,但也並不妨礙他知曉那邊又是何人。
功德慶雲團團圍繞,佛音梵唱嫋嫋不絕。
一入須彌,頓覺心神安寧,魂魄中好似憑空生出真佛投影,佛韻如細雨滲透身魂,欲圖直入真靈。
劍靈悠然一晃,一聲劍吟在體內盪開,諸多聲響和動靜統統被驅散。
嚴格來說,這是王鯉親眼見到過的第二座佛寺,且這裡端坐的是佛門世尊,如來佛祖。
第一座佛寺自然是他開局的白龍寺,開寺者還是他現在的弟子小白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