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頂之災。
攆走兒子以後,陳希烈又將常伴身邊的十幾個妾侍召集在一起。
“跟著我,你們享了不少福,今日,這福分算是盡了,陳某即將大禍臨頭,各自都散了吧……”
說完,他無力的以右臂支撐住身子,低頭揮手,示意侍妾們可以走了。
然則,侍妾們卻不明所以,豈會因為一句沒頭沒尾,莫名其妙的話就散了呢?紛紛湧上來,哭哭啼啼,拉著他非要他說個清楚,為什麼攆她們走,不少人還表示,就是死也不離開。
若是往常,陳希烈一定不耐煩的將所有人都罵走,但現在卻多少有幾分欣慰,都說大難臨頭各自飛,現在看來,這些女子還是有情有義的。
“老夫觸怒了天子,已經見不到明天的日出,走與不走都隨你們,可留下來難免就要受到牽連……”
正說話間,府中奴僕急急而入。
“家主,天子有,有詔,中使請家主接詔呢!”
陳希烈慘然大笑,環顧一眾梨花帶淚的侍妾們。
“看看,催命的使者來了……”
眾侍妾終於明白過來,立即蜂擁著奪門而出,擁擠之下竟把那報信的奴僕擠翻在地,眨眼的功夫走的一個都不剩。
陳希烈悽然苦笑。
此刻方知眾叛親離之苦!
“告訴天使,老夫沐浴更衣後便會接詔!”
在以往,大臣接詔時往往會沐浴更衣焚香以示隆重,後來長安被圍,天子李亨提倡一切從簡,因而沐浴更衣再接詔的事已經很少。
但現在,陳希烈自知命不久矣,也許這就是他生平最後一次接詔,自然要隆重對待的。
此時,李輔國已經被讓進了陳府正廳,在得到了陳府家奴的答覆後,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只一口口喝著茶湯,靜靜等著。
反倒是一併跟來的張垍卻有點不自然,時時東張西望,似乎在擔心什麼。李輔國瞥了他一眼,道:
“奉聖命而來,怕甚?”
“是,是!下吏明白!”
口中雖然如此說,但張垍心裡卻十分忐忑,他就怕陳希烈在絕望之際,會派出死士行刺,拉自己一同共赴黃泉,現在自投羅網豈非更是為人家開啟了方便之門?
這一等就等了大半個時辰,其間陳府已經亂成了一片,外面不時的傳來啼哭聲與雜亂的腳步聲。
李輔國一點都不著急,很滿意目下的狀況,倘若陳希烈不這麼配合,今日又豈能看到這齣好戲?
“家主懸樑自盡了!”
陡而,一聲極是淒厲的大呼傳入廳內,緊接著騷亂大哭聲更盛。張垍霍然從座榻上起身,來到門邊,要出去看個究竟。李輔國卻喚住了他。
“沉住氣,很快就會有人過來!”
果然,話音剛落,陳家大郎便一臉絕望的衝了進來。
“天使擔待,家嚴,家嚴懸樑了……”
就算陳希烈的兒子再不肖,也畢竟身為人子,親眼看著父親的身子懸在樑上,怎能不難過!
“人可救下了?”
李輔國裝作關心的問道。
“沒,沒有天使允准,不,不敢救!”
“放屁,人命關天,多大的事先把人救下來再說!”
李輔國一副激動心急的模樣,張垍看了都佩服不已,如果不是知道內情,誰能相信就是這個閹貨一手炮製了眼前的好戲。不過,官場鬥爭就是如此,總要有人死的。只是他對陳希烈的兩個兒子卻鄙視極了,同時也為陳希烈覺得可悲,可笑。
他們哪裡是沒有天使允准,不敢救,分明是希冀於陳希烈的死能為他們換來平安,躲過災禍。也許這都是陳希烈臨自盡前的交代,但身為人子,竟如此眼睜睜看著父親去死,委實不孝之至!
當然,這都是別人家的事,張垍巴不得陳希烈早點死掉,他也就此再無後患。
李輔國與張垍在陳家大郎的引領下,一先一後奔進了陳府書房,果見陳希烈蒼老的身體像敗絮一般飄蕩在房梁下面,顯然已經死透了。
“快,快把人救下來,都愣著作甚!”
這時,陳府家奴們看了看李輔國,又看看陳家大郎,然後才一擁上去,把陳希烈抱了下來。
李輔國十分積極的指揮著家奴們救人。
“把人放在榻上,放平了,看看,還又沒有氣息。”
張垍怕活著的陳希烈卻不怕成了一團死肉的陳希烈,上前探了探他的鼻間,氣息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