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蕭瑟,風蕭索。
海風帶著透骨的寒意吹到單飛身上時,讓他身軀微顫了下。
——摸金校尉的統領如何想?
孫尚香真的早知道他單飛的來歷!
若是旁人到了這種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戒備退後。危機關頭,保命至先。
單飛不過笑笑,無視伊人的冷漠,岔開話題道:“你大哥當初在我手上寫了兩句話。”
伊人不語,可卻在側耳傾聽。
“第二句應該和你無關,第一句其實也很簡單。”單飛重複孫策的囑託道:“他讓我帶妹妹離開,絕不要回來!”
天有明月,眼中光淡。
霧氣又湧上伊人的雙眸,朦朦朧朧遮掩,真真切切的情感。
單飛以前一直不解這少女為何會有這般多愁傷感的心思,但如今已然明白。
“我何德何能可帶郡主離開?我想孫將軍真正想囑託我的是——他想讓我‘儘量’不讓你迴轉罷了。”
單飛著重“儘量”二字,無奈中帶著感喟,“他只和我說了這兩句,但和你說了很多不是嗎?”
見伊人靜默,單飛堅持道:“我知道以郡主和家人的感情,這刻多半早就猜到孫將軍想說什麼。我如今再說,不免有蛇足之感,可我還是想說幾句,不然難免愧對孫將軍的信任。”
見伊人仍在望著海面,單飛抬頭看向天上的明月,“孫將軍一直強調令尊會有遺憾,我當初並不明白,可現在想想,他想說的並不是令尊對他的遺憾,而是想告訴郡主,他怕重蹈令尊的遺憾。”
緩緩上前一步,單飛看著悄然握緊纖手的少女,真誠道:“在孫將軍心中,令尊是疼愛你們的,哪怕令尊放棄什麼心願,也不願他孫策變成今日的模樣。郡主不也說過,令堂亦是這般想!”
伊人仍未回身,可嬌軀已在顫抖。
“我想不但令尊、令堂這麼想,孫將軍想必也是這麼想。他當初一腔意氣是為了孫家,如今不離冥數,亦是為了孫家。在他的心中,你們的安危早勝過了一切大志願望。你們能平安的從這裡離開,這才是他最大的願望。你們平安,他才不有任何遺憾。”
默然片刻,單飛嘆道:“郡主,你也看到了,海底很危險……夜星沉的能力……”
他“深不可測”四個字不等開口,驀地收聲。
孫尚香已轉身,滿是忿怒的模樣。
“因此我就眼睜睜的看著大哥再次承擔孫家的一切困難,甚至明知他是在送死,就這麼安然的離去?”
單飛沉默。
很多事情,與己無關時總能侃侃而言、不痛不癢,可安慰別人的人,永遠無法體會到當事人的那種傷悲。
理解、卻無可替代。
“你很聰明,的確什麼都知道。”孫尚香的聲音都啞,“可我告訴你,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你看得破,可卻是無法躲過!”
霍然上前一步,逼近了單飛,伊人咬牙道:“當年我年幼無知,只知道大哥是家裡的一切,每次見他匆匆一面,都是敬仰他的成功、讚揚他的大志、崇拜他的輝煌……可我卻不知道那每一次期待和稱許,都將他推的無處可躲、無處可藏,讓他沒有片刻休息的時光。”
單飛未退,但垂頭看向腳尖。
“我們那時如果沒有那麼期盼,或許勸他一句,都不會變成今天的模樣。我三哥已然懂了這點,這才負疚來尋大哥,我也懂了,亦來尋找他們。可你懂的這麼多,說了這麼多,難道就是想勸我——我大哥既然決定送死來救親人,我還要和當年幼稚的模樣,不管不問,只是期待?”
單飛沉默。
瞪著單飛,孫尚香一字字道:“你既然這麼看得破,那你告訴我,你最愛的人如果為了你,決定擔當了一切苦痛,你是否還會安然的觀望?”
明月靜。
海風涼,吹拂著伊人飛揚的秀髮、壓抑著無從述說的淒涼。
許久,單飛緩緩抬起頭來,澀然道:“對不住,是我考慮的不周。”
伊人愣住,沒想到單飛竟然這麼回答,可望見那少年眼中無法隱藏的傷感,伊人心中歉然,“真正該說對不住的是我。”
她只說了這麼一句,轉過身去,又望向了海面,“你走吧。”
不聞身後少年的動靜,伊人補充道:“曹操從未泯滅吞併江東的心思,他不親自對江東出兵,一直都是時機未到罷了。這次媯覽勾結曹操,堂堂摸金校尉統領又到了丹陽,讓人很難相信這些事和曹操的計劃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