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我們又去看了那名出了門就回不了家的,和忘記了自己的寶寶的婦女。
無法進家門的那是個人年紀看著也有三十左右了,因為不能自行歸家,所以總避免出門,三十多歲的男人了,也沒有交過女友。相親的對像聽到他這毛病,不是說他腦子有問題,就認為他有潛在的精神疾病。他和家人住在一起,有爸爸,有媽媽。爸爸工作已經退休了,媽媽在家裡陪著他,萬不得已要出門時,爸爸或媽媽總有一個是寸步不離的跟著他,照顧他猶如一個三歲的小孩。
雖有難言之處,萬幸的是到處都是宅男,他在家裡窩了十幾年的時間,已經窩成了電腦創業者,不必出門,守著那掛著閃閃發亮皇冠的網店,便能解決一家的經濟問題,加上爸爸的退休金,生活已是富餘。
見到他的時候,我們感覺到的是一如撫摸著狼犬的守坐在自家門口的男人一般,這名宅男的身上有著重重的安諡氣息。然而這種氣息並非是來自他們天然的性格,而是因為無奈,在無數次的被現實擊垮和磨練後形成的,在安靜得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到迴響的家裡,我們感受到的是隱藏在這片靜諡之下的浮動,燥動。
“你們是什麼人?”坐在電腦前的男子眼睛裡流動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令我想到的是潛伏在黑暗中的狼,正伺機報復。
王鈺歡看過,餘家千看過,這一次進來,是我和唐禮青。因為不想來的人數太多,令受訪者感到恐慌,所以其餘人等在外邊的車內。
“黎燦波嗎?你好,我們是來提貨的。”唐禮青稍微半步擋在我的身前,露出禮貌並且優雅的微笑。
黎燦波——該男子見了唐禮青的笑容,臉上滑過一絲短暫的愕然後,身上的戾氣有小小的收斂。
“提的是什麼?”黎燦波的臉上有著淡漠,他掃視了自己的屋內一圈。給我們開門進來的是他的媽媽,這時候,吳媽媽手裡端著兩杯水,笑吟吟的走進來。
“阿燦啊,他就是我早上和你說過的,打算來你這裡進貨的客人啊。”
黎燦波在網上開了一個專門售賣各種小家電的網店,唐禮青以上門選購看貨為由,帶著我進去和他做了新距離的接觸。可能他早已考慮到餘家千使用了暗示的方法,無法從第一名中年男人身上獲得的資訊,他便換了種交涉方法。在唐禮青掏了五千元定了他的一批貨之後,終於取得他的信任,旁敲側擊的開啟了他的話匣子。
黎燦波告訴了我們一些事。
“我記得……在那個坡上,有一家店,我不知道是什麼店,但是店裡面有幾個人,有大人有小孩,他們招呼我進去喝茶。我被車子撞倒了,當時不覺得疼,只覺得口渴得厲害,所以,我就進去了。”
黎燦波的聲音飄飄忽忽的,回憶的時候整個人都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裡。他的語意模糊,囉囉嗦嗦的一串,我們只聽懂了這幾句。直到我們離開的時候,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吳媽媽說,他就是這樣,一會兒憤世嫉俗,眼神兇狠得似誰欠了他一條命似的;一會兒又平靜安靜得像死人一樣,再不,就是當有人問起時,他的大腦和思想在好長一段時間內,都沉浸在過去,無法醒來。
他這樣子重重複復的嘀咕,至少得要好幾個小時,才能回覆過來。
雖然經濟方面不愁,網店小有盈利,但這種不正常狀態的生活,仍然像陰霾一樣重重的壓在黎燦波一家子的頭上。
表面上看來似乎只是回不了家的問題,實際上卻不那麼簡單。
之後我們又去看了忘記了自己寶寶的婦女家中。
因為除了王鈺歡看到人身後的一點虛影,又沒抓住怨氣,餘家千找不出他們身上的問題,唐禮青也沒有感覺到有什麼異樣。於是,這一次,是隻有我和小雙進去探望。
該名婦女是除了諸葛靖以外,最近的一次受害者。她的婚姻是在一年前離的,當時寶寶才兩歲大,現在也是隻有三歲。
婦女姓馬,叫馬燕思。她離婚後,也是與家人住在一起。
“我……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我每天都覺得自己忘記了最重要的一個東西,可是我怎麼想都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因為那個東西太重要,所以一天沒有想起來那是什麼,我就一天做不好事情,任何事情都做不好……”
馬燕思靜靜的坐在自己房間的床上,雪白的床單襯著雪白的衣裙,再襯著她蒼白的臉,厚重的眼圈,泛紅的血絲,瘦得形銷骨立,我們不難相信,這一年之內,她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那幾乎可以令她的精神為之崩潰。
馬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