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簡直像是竹簡砌了一圈矮牆。
雁逸邊在手裡翻著自己幾年前與班國一戰的記載,邊想目下的局面。戚王察覺到路數不同,起先覺得還是有人傳遞軍情出去,因為那邊的排兵佈陣實在太罕見了,顯非平常守城所用,更像是知道這邊的每一縷安排,針對這邊設計的。
最明顯的一次,是他們截了後面送上來的糧草——這本算不上太稀奇的事,但那次糧草增補是臨時增加的,時間也和平時不同。
戚王對此起了疑,整肅軍紀之餘,還暗中拿下了幾個有嫌疑的將領去暗查,查明卻無異樣,可怪事還在繼續。
有時能讓人明顯覺出對方並非提前知情,但開戰後卻能根據這方的安排迅速調整應對,快得好像戰鼓一響,他們就一眼看完了這邊從頭至尾的佈局一樣,最多初時吃一點小虧,後面很快就調整完善了。
當真是班國得了個能人?
戚王將信將疑,雁逸聽罷也姑且信了,接著便琢磨這困境要如何解。
現下兩方大軍已咬死了,哪方也不可能隨意撤出去不接著打。班、皖兩軍撤了,就是讓戚國再次佔下曄郡;戚軍撤了,則免不了在撤兵時被敵方再咬掉一塊,或是疆域,或是兵力。
他想了一會兒,手裡竹簡一攥,目光停到阿追面上。
阿追:“……幹什麼?”
雁逸側身坐著,邊想邊問:“一般的巫師,都不能像你占卜得這樣細是不是?”
“‘細’?”阿追拿不準他想問的是什麼,便說,“大事上卜細節大抵不能,但若本身提出的問題就細——比如你問他們你明早會吃包子還是饅頭的話,他們也能卜出來。”
雁逸點點頭,默了會兒,又問:“但有這般本事的巫師,天下只你一個麼?有沒有其他的,比如你不認識或者不知道的?”
“……?”阿追怔了,想了想,道,“依傳說而言,應是隻有我一個<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月主不願眾生一味受神矇蔽,分割一成神力幻化為人的魂魄,生生世世投生為巫,以占卜得知將來。”
至於這傳說有幾分可信,阿追也說不準——反正她也沒見過月主,一次都沒有。
不過因這占卜的能力是真的,她一直以來還是願意相信這個。
這般說法裡還有一點“續篇”,說月主分割出來的那一成神力裡原也有貪念邪意,月主將那一部分棄之不用,後被身邊的一個小神撿去修法,走火入魔,就成了第一個邪巫。
卻不知雁逸為何此時會問這個,阿追問他,他說了個大概,她一時也有點懵,而後還是覺得:“不會吧……”
雖然各國一直都有卜尹占卜國運兇吉,但其實各國對於巫師的重視還是不同的。其中弦國依賴於她,戚國有個被壓制多年的烏村,算是在巫師的記載上都比較強的兩處,其餘各國……一直也沒聽說有類似的能人啊?
總不能她走到哪兒,哪兒就冒出個巫師來跟她抗衡,諸侯紛爭其實是他們巫師鬥法?
阿追揶揄到這兒“撲哧”笑出來,見雁逸一臉茫然,忙擺手道:“無事無事……”
她便翻身下了榻,開啟自己的衣箱翻了翻,將占卜石找了出來。
雁逸在身後問:“對方有沒有巫師也能卜出來?”
“……不,不是。”阿追蓋上箱蓋,直接在箱上鋪開氈佈擺開石頭,“我來試試能不能在占卜時看到對方商議的場面,不一定能看到他們有什麼能人,但總能知道他們下一戰大抵要怎麼打。”
然後她又問:“下一戰是什麼時候?”
“主上明早下戰書。”雁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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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籠罩在黑|幕下的軍營歸於沉寂,戚王的主帳裡再無旁人,一方色澤已有些顯舊的竹簡鋪在案上,娟秀的字跡也已尋不出墨香。
竹簡上措辭凌亂,東一句西一句地扯來扯去,車軲轆話來回轉了許多圈,其實就是想問他是不是安好、會不會有險事?
這是他上一次帶兵親征時收到的信,準確些說,收到她這封充滿擔憂的信時,其實還沒開戰呢。
嬴煥禁不住笑了一聲,轉而又嘆息,那已經是許久之前了。
然則再細想想,其實又只過了一年多而已。
“主上,上將軍求見。”外面的稟話打斷了他的思路,戚王應了一聲:“請。”
他將案上的竹簡小心地捲起、收入長匣,雁逸入帳抱拳:“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