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只有行軍間的這段時日可用,調兵遣將亦還需另算時日,就算是今晚便將信遞出去,皖公也該是來不及應對的。
除非他提前知道。提前到在他做出這決定之前,他便知道。
嬴煥滿心焦灼地等著結果,卻又避之不及。而後他強定住心神,迫著自己去想,如若是她,他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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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張鞏請罪的稟報呈至昱京。
這是烽煙四起後,勢如破竹的戚軍第二次吃敗仗。十萬大軍折了三萬,折在皖國理應防守最弱的裕關上。
軍心倏然間不穩了,營帳間議論四起。有人說,是沒了上將軍才會這樣,上將軍用兵如神,有他在絕不會這樣慘敗;也有人說是因戚王得罪了國巫,國巫不肯幫他卜兇吉了才會這樣。
“若主上知道是兇,還會一意孤行嗎?”說這話的人理所當然的口吻。
四下裡一片呼應:“是啊!準是國巫不肯相助了,主上摸不準兇吉,只好搏一把。”
可也有反駁的:“這話不對。國巫到戚國才幾年啊?之前咱戚國也沒這樣連吃過敗仗!”
這觀點亦引來了贊同:“也對。那便還是張將軍不如上將軍了?也沒準是有奸小進讒言,弄得主上看不清局勢?”
“哎?也有可能!那起子文官沒幾個好的,上嘴皮子下嘴皮子一碰,也不知怎的就能勸著主上讓咱送死去!”
軍中民間眾說紛紜,相比之下,國府裡則安靜得讓人發怵。
殿外的日晷投下的指標陰影緩緩變幻著方向,殿中用於計時的沙漏裡細砂流出細微的聲響。負責翻這沙漏的宦侍已是第三、還是第四回進來,與前幾次一樣在這短短片刻間便出了一身的涼汗,殿裡沒有旁人,他生怕自己成了唯一可被出氣的,喪命在這片刻之間。
嬴煥卻並未意識到有人進出,他靜看著眼前張鞏請罪的竹簡,幾是連喘氣都忘了幾回,竹簡上的墨字個個清晰,他卻只希望自己一個都不認識。
真的是她。
只有她能提前知道這些安排,是在他自己生出這想法前,她便已將訊息遞出去了。
按常理來說,戚國不會此時攻皖,是以即便裕關與已被戚國攻佔的弦國接壤,駐軍也不會憑空翻上三倍。
然則張鞏率軍去時,那裡除了皖國增派的兵力,還有班國的援兵。
只能是她。
他正苦惱於如何讓她消釋些對他的恨意,但她慣是出乎他的預料的<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他明明知道她從不喜歡受制於人,或許根本就不該妄想她還能諒解他……
嬴煥長長地喟出一口氣,彷彿看見阿追銜著笑站在地圖前,纖指輕劃,笑意悠悠地將他苦心攻下的江山一塊塊卸下去,拆得支離破碎。
“噝……”他吸了口涼氣,涼得透心入骨。
復又定住神,嬴煥的手指在那竹簡上一擊:“胡滌。”
胡滌應聲入內。
“傳令,全軍今起按兵不動,命莊丞相挑選官員增補各地。”要先安頓已攻下的地方的理由停戰,該能讓軍心民心都安穩些。
他想了想,又說:“散步流言動搖軍心者,斬立決。”
“諾……”胡滌應聲未落,戚王已起了身:“就這樣。我去國巫那裡,不必跟著了。”
一路沉寂,嬴煥第一次覺得戚國尚水德並不是件好事——沿途所過之處見到計程車兵護衛皆是黑衣,看起來沉悶壓抑。
阿追只會更不喜歡吧,她一個姑娘家,大抵是弦國所用的紅色更合她的眼……
這念頭毫無預兆地在他腦海裡一劃,搖搖頭又不再胡想了。他駐足看看眼前,已能看到阿追住處的簷角了。
他走過去,守在門口的雲琅雲瑟一福身,然後就戰戰兢兢地望著他,明顯連呼吸都屏住。
“在外候著。”嬴煥故作輕鬆道,而後提步進去,過了一道門又過了一道珠簾,便看到阿追坐在妝臺前。
“……阿追。”他停在門口道。
阿追眼也不抬:“殿下進門連讓人通稟一聲都沒有,真不是個好習慣。”
她嘲諷完這一句就聽身後珠簾又撞了一陣,心中對他的態度更加蔑然。
珠簾的碰撞剛停下,卻見雲琅瑟瑟縮縮地進來了:“女、女郎……主上說他要見您,問您方不方便。”
“……”阿追挑眉,“請他進來。”
這回她從銅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