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懷風自然是要和君慧說自己退學的事情。但是他感覺現在在家真不能直說。

其實讀博退學的人不少，君慧手下好幾個博士學歷的高層管理人員，和君慧聊起讀博的時候也都說到過。在君懷風決定讀博的時候，君慧反而先提前給他打過預防針，告訴他讀博的艱辛程度超乎想象，如果不行，不要勉強。原本君懷風退學沒有告訴君慧只是不想打擾她的旅程，並不會覺得她不能接受。

然而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讓他清楚地意識到，一個女人肯定會受她丈夫的嚴重影響。

君慧跟他說話，扇他一耳光的時候，還只是失望、難過、自責，但是她沒有從根本上否定他和林星泉的生活能力。然後下去吃飯的時候還能維持平靜。可是和林旭在一起不知道談了什麼之後，她就好像哭過了，跟他說話的時候也是差點哭出來，而且還忽然說，星泉需要照顧！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林旭影響了她。

林旭是個很傳統很“中國”的父親，雖然一直以來似乎也是輕而易舉就能被星泉說服而讓她自由選擇自己的方式，但那都是在一個大前提下發生的——林星泉能照顧好自己，而且萬事不出錯。

如今卻忽然間出了這樣一件“大事”……

雖然並不會導致林旭對林星泉和君懷風的信任完全歸零，卻也不能再完全放心了。

而他會因為內疚和自責不對林星泉說，也會因為客氣和疏遠而不對君懷風說，但是肯定會和君慧商量討論——這兩個孩子究竟還能不能讓人放心？是不是應該讓他們再成長或者沉澱一段時間？

在林旭這樣的人看來，都讀到博士生了，怎麼能退學呢。肯定不能退啊，熬也得熬過去。

所以君懷風覺得自己現在告訴君慧自己退學肯定風險大。

“我回君悅上班辦事，其實就是希望減輕你和星泉的負擔。她其實一直就很累，我不想再讓她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甚至到處跑了。而且她出了這樣的事情，我更不能不管她。而且研究室那邊的環境也不好，藝術博士這個頭銜……”

“這樣。你也不用解釋了。”君慧不由得略略皺眉。打斷了他的話，說了這一句，又猶豫半天。道：“懷風，我雖然不反對你退學——我不反對你的任何決定，但是我只說兩點：一，你的人生你自己負責。如果你不快樂，不要為了別人做犧牲。其實我和星泉也不需要你的犧牲；二，其實現在家裡不需要你們兩個怎麼樣貢獻，我和你爸爸都已經商量好了，你現在退學了。可以上班，也可以在家先照顧星泉。星泉是絕不能再去勞心想公司的事情了。”

不知道為什麼，君懷風自嘲地笑了。

是啊。一開始就沒有人要他犧牲自己去付出什麼。他口口聲聲為了星泉就像是星泉在拖累他似的，算什麼呢。是他自己心甘情願地付出。是他自己要愛她的。

其實他就算說“我就是要退學”，再嚴重也不過是君慧再扇他一耳光——然而君慧不會為這樣的小事扇他耳光的，他知道。

“還有件事——你們是怎麼知道星泉住院的？”

君慧沉默了一下，道：“你外公打電話來跟我說，不知道為什麼就在私底下傳開了。他不知道大陸這邊的風氣，不過就他印象裡，大陸的花邊新聞比起香江要少很多，尤其是企業家圈子，大陸這裡更是比香江神秘低調，應該大陸這邊風氣還算嚴肅，所以為了顧及君悅的面子，他嚴厲讓君家的人封口了。”

君懷風感激地點點頭，道：“外公費心了。”不管是不是也為了爭取君悅對香江那邊更多的好感，至少這個舉動是保護了星泉的。

“你知道就好。”君慧嘆了口氣。

“媽媽，你下去休息吧，我去和星泉說。”

君慧點點頭，轉身走了。

然後君懷風一抬頭，就看到林星泉在樓梯口那裡，探出了半個身子看著他。他鬆了一口氣，向上走。

“媽媽跟你說了什麼。”林星泉道。

君懷風注意到，林星泉雖然這回不排斥喊君慧媽媽了，但是卻似乎沒什麼特殊感情的樣子——莫名地，他忽然感覺，星泉的這聲“媽媽”就是一個代稱而已，跟“君阿姨”“君女士”一個意義。不，前世星泉雖然都是叫君慧阿姨，但是很顯然，這一聲阿姨比“媽媽”更為親近。

或許是因為“阿姨”代表的只是丈夫的母親，和一個監護人，而“媽媽”的含義……

星泉從小就不懂吧。

所以讓她喊的時候，她乾脆就把這個詞當成了一個沒有概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