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那吟詩之人的神情,肖逸心中更是篤定,於是道:“換言之,蘇兄是發現,現在的境地與自己過去的想象根本不一樣。奮鬥了人生三分之一的時間,得來的卻非自己想要的,是以發出感嘆。”
那吟詩之人大驚道:“你怎地知道?”一時間,過去歷經的艱辛,以及今日所見所聞,一幕幕如浮光掠影,重新浮現在眼前。
他吟詩時,腦海中確有這等想法,可是為了怕對飲之人聽出本意,影響未來仕途,就斟字酌句,故意做了隱藏。哪想到,面前之人竟如肚裡蛔蟲一般,還是將其看得通透。
所謂詩由心生,便是再多掩飾也是無用。
只聽肖逸輕輕嘆了一聲,感同身受道:“過去,我等皆以為,為上者皆是勤政愛民、大公無私之輩。我輩不懈努力,目標就是成為這等人物,為天下蒼生效一份力。可是,當我們真正達到了這等地步,才發現,這個世界完全不似我們想象的世界。在我們看來十分純粹的理想,卻充滿著無限黑暗和詭詐。聖潔依靠骯髒之水來洗滌,正義需要陰謀詭計來維持。於是乎,我們不免感到迷茫,懷疑是自己錯了,還是這個世界錯了。”
那吟詩之人瞪著雙眼,直聽得呆了。但是從其激動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肖逸每一句話都說進了其心坎裡。
肖逸之言已有挑釁儒家統治之嫌,那富家公子豈能容忍,勃然大怒,就要發作。這時,卻聽那吟詩之人大叫道:“兄臺真乃我知己也!”
那富家公子見狀,心道:“這還得了?”當下拔出佩劍,喝一聲,道:“拿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賊子。”又轉頭向那吟詩之人問道:“蘇兄,十年苦讀不已,你當真要聽信這賊子之言,毀了大好前程嗎?”
那吟詩之人茫然道:“曾兄,在下只是心有感嘆而已,並非生有二心。”
那富家公子道:“你認此人為知己,對聖人之學心生懷疑,就是大不敬之罪。心中不敬,如何還能做儒家弟子?你若迷途知返,與我一起拿下這賊子。我向父親幫你求情,這三等男爵之位或許還能保得住。你若是執迷不悟,背離儒道,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普通儒家弟子除了修習學問之外,也常修劍術,陶冶情操。在青州之地,但凡儒家弟子皆腰懸長穗佩劍。因佩劍做的華麗,儒家弟子又自恃身份,從來不與人動手,久而久之,世人常以為其佩劍只是裝飾之用而已。
那富家公子見眾壯丁圍將上去,卻根本近不了肖逸之身,知道遇到了高手,是以竭力拉攏那吟詩之人,以冀能合力將肖逸擒下。
那吟詩之人看看肖逸,又看看富家公子,一邊是富貴前程,一邊是赤子初心,選擇哪一邊,委實令人難以抉擇。
這時,卻聽申亦柔氣憤道:“好一個‘大不敬’!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孔夫子當年聞道時也曾有過困惑,人有困惑,方能不斷求索,探求真知。這等野蠻之法,禁錮人性,強人所難,竟然也敢稱儒道?”
申亦柔傷重體弱,因說話用力,說完這句話,不禁眼前發黑,身體搖晃,幾欲摔倒。
肖逸見狀,忙上前相扶。從圍困中走出,絲毫不費力氣。眾壯丁見狀,無不大驚失色,一時面面相覷,不敢輕舉妄動。
申亦柔銀牙輕咬,忽地神色一暗,悲痛道:“難怪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原來你們這些城主已變成了這等模樣。常此下去,儒道何在?”
肖逸從未見申亦柔如此悲傷過,恐其動氣加重傷勢,忙道:“縱觀天下,諸道皆是如此,非我等所能改變,亦柔又何必為之動氣?”說著已將之抱起,準備離開。
那富家公子雖知遇到了勁敵,但是向來作威作福慣了,哪裡受得了這口氣,竟往樓梯口一擋,道:“無知之徒,竟敢批判儒道?有種留下名來,曾某保證,你們絕對走不出城去。”
肖逸眉頭一皺,無心再在此浪費時間,遂道:“你莫要白費力氣,就是召你父親過來,也是無用。”說著,身形一晃,就從其身邊走了過去。
那富家公子根本未看清肖逸是如何從其身邊走過,這才明白雙方差距懸殊,捏著手中的傳訊號炮,也不知是否該發出去。
肖逸正要下樓,申亦柔卻略微掙扎一下,道:“曾公子,你且看這是何物。”說著費力地從懷中取出一物來。
那物是一塊巴掌大小的金黃色令牌,正面刻著一個“儒”字,背面卻是一個略小的“申”字。
那富家公子看了令牌,登時大驚失色,顫聲道:“儒家申氏,你是申亦柔申先生?”
儒家不論男女,皆尊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