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母親的歡心,小小年紀,就活得有點憂傷。
真要是父子和解了,夫妻無怨了,母子相親了,與蕭至東來說,是一種解脫。
這個男人啊,活得真是太累太累了。
*
樓下,花團錦簇的小徑之上,倆父子並行,一起漫步在樹蔭之下。
靳恆遠雙手插袋,一直不說話,心頭自有千萬滋味,像這樣父子倆平心靜氣的相攜一起走走,那還是當年事發之前才有過的事了。
人生啊,就是這麼的匆匆。
而他們,在這匆匆當中,收穫的是什麼呢?
是親情漸冷的苦澀。
生活會演變這樣,真不是誰能想像得到的。
遙想當年,小叔叔慘死,那是蕭家第一場噩夢,而大哥的過世,父親的另娶,父子的絕裂,就像一連串噩夢,把痛苦無限延續了下來。
這是誰得錯?
他答辯不了。
“小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啊……”
沉默,是父子之間唯一的狀態。
蕭至東總歸是心虛,忽站定住,抬頭盯著越來越像自己的兒子,腦子裡浮想的是另一個英姿颯爽的驕子,要是還在,他願意拿自己的命去換。可惜啊……
“對不起啊,我聽你媽媽說蘇錦誤會你了是不是?”
蕭至東語氣透著濃濃的歉意。
“您該倒歉的對像是蘇錦,不是我。”
靳恆遠淡淡的低頭看著腳下的路面。
“我知道。”
蕭至東點頭,神情誠摯:
“過一兩天,我去北京開會,會當面和她道歉的。我的意思是說,你還在生爸爸的氣嗎?”
“我生不生氣,您在乎嗎?”
靳恆遠譏諷反問。
在他一次次求他,就此停止時,他根本就沒人搭理他一下,現在放這馬後炮,還有什麼意思?
嘆息聲,一下散了開來。
“我知道,我這麼做,過份了。
“可我沒辦法了。
“要是不冒險賭一次,璟祺可能隨時隨地會失去母親。
“那孩子還這麼小。
“而我,也許是陪不到璟祺長大的……
“璟祺太無辜了,我只想多給他一點溫暖……
“要是能借這機會把她的心頭結給解了,與我是了了一樁心事,與你,也終可以拔了那根刺……”
蕭至東幽幽的陳述,語氣似乎有點消極。
這令靳恆遠不自覺就皺起了眉頭,轉頭睇起他來:
什麼意思?
他怎麼就陪不到璟祺長大了?
這是在暗示什麼?
他眯眼想了一下:“為什麼這麼說,你身體上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不是我身體有問題,是歲數上去了,不再像以前那樣有衝勁了。璟祺今年才五歲,二十年之後,誰能保證我還健在?”
蕭至東淡淡道:
“所以,他媽媽絕對不能比我先走。現在好了,她想開了,我也省心了。”
是嗎?
僅僅是因為這樣一個擔憂嗎?
靳恆遠凝了一眼,沒有再問什麼,順著他的語氣往下說道:
“嗯,她要去美國讀書,這是好事。”
顧麗君本該是經商的好苗子,這六年,真是太荒廢了。
如果早想開,現在的她,有這樣一個後臺撐著,想要成為女強人不是難事。
“是啊,讀書好啊,不光可以增廣見聞,提高個人的文化修養,還可以淨化心靈。”
蕭至東點頭,心頭自有感慨萬萬千:
“在社會上待的越是久,就越會覺得,校園是人一生當中唯一的一塊淨土了。她能想開,重新生活,對櫟華也有好處。那孩子,本來是個好小夥子,這幾年,學得是越來越心機重了。之前,我一直擔憂他會走上歧路……”
這兩個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雖然他只是出了錢,精神領域方面,他沒投入多少進去。可總歸是自己養到今天的。
即便養只貓養只狗,時間久了,都會有感情,何況是可以互相溝通的人。
與他,他真是希望他們過的好好的。
好吧,他承認,六年前,他是自私了一回。
可為了保住自己膝下唯一的兒子。他也只能這麼做了。
“但願他能想通。”
靳恆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