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之下,笛聲幽幽,似斷非斷,在村野間盪漾。
儘管乞兒掩緊雙耳,笛音仍然在腦海中流轉。乞兒堅持了片刻,不懼反怒,跳將起來,大聲咒罵道:“大半夜不睡覺,嚇唬誰呢?你以為老子是嚇大的?有種你活過來讓老子看看,你就是惡鬼老子也不怕……”一口一個老子,滿口市井儈語,罵到興奮時,手舞足蹈,又蹦又跳。不一會罵的累了,才坐下來呼呼地喘著大氣。
那笛聲根本不為所動,依舊如風嫋嫋,充盈於整個夜空。乞兒罵過之後,膽子也壯了幾分,這時仔細一聽,才感覺笛聲是從瀑布那邊傳來,並非村舍。心思轉動,想起入夜前見到的青袍人來,心中又篤定幾分。
當下將女道者往草棚內裡放了放,說道:“仙姑你在這裡稍等片刻,等我問路回來。”
藉著稀疏的星光,乞兒小心翼翼地來到瀑布之前,只見一塊大石上端坐一人,雙手撫笛,正是那青袍人。瀑布前水聲滔天,如鼓如雷,卻掩不住那如絲如縷地笛聲。
乞兒繞到大石之後,輕輕爬上,見青袍人神情凝重,正吹的入神,也不好打斷,便悄然坐下靜聽。初時心有旁騖,並未在意,這時靜心傾聽,卻感到笛音中有一絲淡淡的哀怨,令人禁不住感傷。從大石上正好眺望小村全景,乞兒心有所悟,想起屋中鄉親的死狀,再沒了畏懼之意,心中酸楚,也不禁哀嘆了一聲。
一曲吹畢,已是子夜時分。那青袍人回頭看了乞兒一眼,見其淚眼汪汪,正望著小村出神,微微點了點頭,而後隨手一揮,一道紅弧脫手而去,劃破夜空,落在小村中。眨眼間工夫,紅光耀天,小村已被火蛇吞沒。
乞兒剛回過神來,不禁大叫:“你幹嘛燒了村子?”
青袍人道:“人都沒了,還留著屋子做什麼,權當做他們的棺槨了。”
乞兒急道:“可,可,可……”連說三個“可”字,卻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遙見村後也著了火,頓時叫道:“壞了,仙姑還在草棚裡呢。”說著爬起身來就要跑。
青袍人道:“無妨,火燒不到你的同伴。”
乞兒頓了頓,卻是不信。青袍人用手一指,道:“你看這火勢,可會燒到村後去?”乞兒眺望火勢,果然發現些蹊蹺,但見火焰好似有一股無形之力束縛,只在屋舍間翻轉跳動,房間的小樹泛著油油的綠光,絲毫不怕火焰的烘烤。
乞兒訝道:“這幾天是怎麼了,怎麼老遇怪事。”忽然轉頭問青袍人道:“你是神仙還是妖精?”
青袍人一窒,反道:“何為神仙?何為妖精?”
乞兒道:“神仙是濟世救人、鋤強扶弱的好人,妖精是欺凌弱小、無惡不作的壞人。”
青袍人突然哈哈大笑,道:“原來神仙和妖精都是人啊<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乞兒自覺說錯了話,惱羞成怒道:“你到底是神仙還是妖怪?”
青袍人笑畢,卻又哀嘆一聲,道:“若依你的話,我是半仙半妖了。”
乞兒奇道:“半仙半妖又是什麼?”
青袍人眺望著夜幕下跳動的火焰,道:“因為我,他們才能在此安居樂業,也還是因為我,他們才遭此厄運。”
乞兒驚叫道:“是……是你殺了他們?”
青袍人嘆氣道:“他們雖為獸潮所害,卻與我親手所害沒什麼兩樣。”再嘆一聲,自顧自地說道:“我喜歡此處的美景,所以每次上來都要到此盤桓幾日。十多年前,此間常受山怪野獸侵擾,百姓過得辛苦,我便暗中援手,將獸怪趕出此地,並與獸王立了條約,不準再侵犯百姓,他們這才過了幾年的安穩日子。我以為,這裡會是一片世外桃源,永遠這麼安定下去,不料這一次……哎,我本不該來的,是我大意了——天地之威豈是凡人所能抗拒?看來,局勢要比想象的還要嚴重,人間要有一場浩劫了……”
青袍人自怨自艾,卻聽得乞兒雲裡霧裡,正琢磨其話中含義時,卻被蒼穹中一聲大笑打斷。
那笑聲放蕩不羈,狂傲之極,大有傲視天下、睥睨蒼穹之意。那聲音笑罷,卻哂道:“今天真是聽到個天大的笑話,一個殺人無數的大魔頭竟然在這裡悲天憫人,哈……”
青袍人神色不變,好似早已知道有人在側,靜靜地說道:“說起殺人的本事,比起玉臨風玉大俠來,廖某自嘆弗如。”
玉臨風話鋒轉利,喝道:“廖無塵,這次你們來了多少人?為何會引起如此龐大的獸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