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不一定要找回記憶。我們每一個人也未必記得住過去發生過什麼對不對?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我們不是活在過去,而是活在當下。”
“可是,沒有過去哪有現在的我?沒有過去哪有現在完整的我!我像是突然冒出來的。不知來自哪裡,也不知要去向何處。甚至每天醒來都不知道下一秒該做什麼!”
振風情緒激動:“我現在就像一具空殼子!空殼子,你懂嗎?不敢愛,怕愛錯了;不敢抓住想抓住的,怕抓錯了!我知道,她告訴我的都是一些片面的,一些好的。我不要。我要完完整整的過去!如果你不想我整日活在迷失的痛苦中,你就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告訴我,通通告訴我!”
“哥,對不起。對不起。”小丫甩開振風的手衝了出去。
如果把一切告訴你,你又該如何自處攖?
難道你會放下她嗎?
只怕不會吧償,
不會安靜地等待詩音的迴歸吧?
重回親人的懷中,莫莫的心雖然得到溫暖和寄託,卻無法安穩。
莫深長大了很多,走的時候還只會爬,現在已經跑得連媽媽都追不上了。
康康表面看上去是個大人,智商仍然還是個孩子。憨厚中帶著童真。
他很黏忘忘,簡直把他當偶像一樣崇拜。
忘忘一來,你就會看到這樣有意思的一幕:一個又高又壯的大個子像尾巴一樣一直跟在一個小學生後面,學著他說話,模仿著他的動作,忘忘說東,他從不會向西。
莫莫感到又高興又心酸,不得不考慮康康的未來。
回來的第三天,她去拜、祭了莫老夫人。
那個熟悉又陌生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著的親奶奶。
“對不起。那時我在地球的另一端,挺著大肚子沒法趕回來,你,能原諒我吧?”
人生的最後一程,沒有幾個親近的人相送,走得孤孤單單,幸虧還有莫深——她盼了大半輩子的孫子。也算聊表安慰了吧?
莫莫在莫緋的墓前坐了一個下午。
訴說了很多往事。
“我去看過沙漠。他可能要在裡面呆很長一段時間。他把我叫去,從頭到尾卻只跟我說了一句話。”
莫莫看著莫緋的照片,扯了扯嘴角,半天才扯出一個辛酸的笑:“他說,如果我來看你,讓我轉告你一句話。”
“他說,他愛你。”
照片上的莫緋依然不動聲色,恬靜而美好。
周圍空靜如初。
“你在那邊見到爸爸了吧?他走的時候想問你——我也想問你: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恨我?”
莫莫跪在地上,匍匐著身子,掩面悲愴:“你恨我也罷,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害了振風,害了詩音……他們有什麼錯?可他們的人生卻被你,也被我,給毀了……”
“你說得對,痛苦地活著比死去更折磨人。你在那邊和爸和奶奶和你媽媽一家團聚好好生活吧……而我,將如你所願,以贖罪的心繼續活著……”
太陽即將落山,不知名的鳥兒落在近處的墓頂上張望了一下,然後振翅飛去,在夕陽中留下一個灰色的剪影。
莫莫繞著已經易主的莫宅花了半個小時走了一圈,像把曾經在裡面生活過的歲月重新梳理了一遍。
那裡曾是她半個家。
她曾在裡面生活了將近十年。
那是莫家的輝煌時代吧。
莫緋像公主一般,有專人專車;莫佳則像富二代一樣收藏著限量版的偶像寫真,芭比娃娃;而張小燕則一副貴夫人的模樣穿梭於麻將臺和品牌專賣店……
而她在莫家雖然依舊像空氣一樣,但是,她有疼她的振風,還有珍子和小山的友誼。
她過得簡單而幸福。
……
那些青蔥可貴的歲月,像一輛永不停止的列車,就這樣一去不復返。
莫莫走在夜色蒼茫的街頭,不知去往何處。
她站在一家高階西餐廳門口,迎風而立。
她曾在這裡打過寒假工。
晚上打烊後,振風會倚在摩托車前跺著麻麻的腳等她。
只要她一出現,他就會揚起下巴,咧開嘴朝她笑著奔過來,頭髮被風吹得飛揚,臉早被凍僵。
他取下自己的圍巾給她繫上,把手上的手套摘下給她戴上,然後把裹得緊實的暖暖的奶茶遞給她。
她坐在他後面,一手攬著他的腰,一手握著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