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葉塵始終無法離開。
漸漸地,葉塵斗笠越遮越低,身上衣衫一如既往的破舊,話也慢慢的少了。
很少會去和要坐船的人搭話。
也很少會回應別人的搭訕。
慢慢的,周圍人都知道這河裡有個不愛說話的擺船人,每次只收一文錢。
雖然不說話了,但葉塵的船劃得卻是越來越好。
春來暑往,秋過冬去。
葉塵鬍鬚也長了起來,日復一日的擺渡。
某些黑夜中,他曾想要離開這艘船,但根本打破不了船上的那股奇異之力,似乎將他束縛在了這裡。
只能擺船,唯有擺船。
某一天,葉塵忽然驚醒了,他感覺自己不能這樣下去了。
看著船上的坐船人,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等到了對岸,葉塵看著那人背影,抬起頭,摘下斗笠,乾啞的聲音響起:“一路順風啊。”
那人奇怪的回頭看了葉塵一眼,嘴裡嘀咕著:“這人不是聾啞人嗎?怎麼會說話?”
葉塵笑了笑,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重新戴上了斗笠。
許久,又一個要坐船的人來了。
葉塵擺著船,聲音乾啞的開口:“你去對面做什麼?我還記得我第一個坐船人,他說他要去當鏢師,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這人古怪的看了葉塵一眼,嘆了口氣:“城裡也沒那麼好混,需要銀子的地方更多,我就是混不下去了,今天回鎮上。”
“嗯,更大的地方確實不好混,但生活總要有所期待不是嗎?”
“你這人說話有點意思,我都混不下去了,還怎麼期待?”坐船人搖頭苦笑。
“我的意思是,無論在哪裡生活,對生活的都要有美好的期待。
大的地方生活不下去,可以選擇艱難前行,也可以選擇離開,到小地方重新發展。
生活是過出來的,總會越來越好的。”
坐船人嘆了口氣:“人啊,生容易,活著難啊。”
葉塵心中一震,生下來確實容易,但想要活下去,確實難。
“我覺得今天比昨天過的更好,就已經不錯了,慢慢來嘛,總會有希望的。”葉塵緩緩說著。
此後每次有坐船的人,葉塵都主動與其攀談,聊著聊哪。
也見證了不少人的痛苦,不少人的喜悅,人生百態。
慢慢的,周圍人又知道了,這條河的擺船人很喜歡說話。
時間飛逝流逝,葉塵現在什麼都不想,每天的都是划船,划船,划船。
從河這邊,到河那邊。
某一天,一個臉上有著傷疤的老者坐上了這條船,當他看到葉塵的面容後,渾濁的眼睛有些驚訝。
“是你?你怎麼還這麼年輕?還是說你是那人的兒子或者是孫子?”
葉塵看著這老者,感覺自己好像見過,緩緩開口:“你坐過我的船嗎?”
這老者點點頭:“我第一次坐這條船,是要去城裡當鏢師,是你嗎?”
葉塵想起來了,似乎是很久遠的記憶了,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不是我,那是我爺爺。”
老者鬆了口氣,隨即有些感慨的說道:“當初我不應該去城裡,原以為當了鏢師,會賺到很多錢。
但現實太殘酷了,每次押鏢,都會死人,但我那時年輕,不怕,闖蕩了幾年。
後來我遇到了一個女人,有了孩子,我怕了。
於是我退出了鏢師的隊伍,誰知道後來有了饑荒,沒東西吃,但我也到了中年,武藝也不行了。
掙扎了幾年後,老婆孩子都病死了,我在城裡乞討,混到了現在。
前幾天我感覺我快死了,突然想回去看看。
我當初發誓永遠不會回來唉
沒想到,竟然見到當初那人的孫子,哈哈咳咳咳”
葉塵默然,慢慢的送這人到對岸,看著這人晃晃悠悠的背影,記憶中的一幕出現,張了張嘴。
無聲的說了句話。
老者走後,後面沒有人要過河。
葉塵躺在木船中,默默地看著天空。
他在思考,思考一個很久遠的問題,一個他曾想過的問題。
落葉的一生,終究是為了歸根嗎?
慢慢的,他見到了越來越多曾經坐過他船的人,這些人都老了。
同時也有新的少年少女要坐船去對岸。